羅百善将人帶至書房,命他向李淮水行禮參拜。
那騎射師傅一身黑色勁裝,短髯濃眉看上去是個精幹強健的漢子。他三兩步上前便拜,嗓門簡直堪比城門的銅鐘。
“在下胡呈譽,見過公子!”
胡呈譽甫一露面,李淮水不覺驚訝,倒是前來奉茶的曉煙見了一驚。
好在她調整及時,迅速收斂了情緒,這才沒叫羅百善察覺到什麼。
“先生起身吧,無需多禮。”
李淮水淡然自若的将曉煙奉上的茶端起,借着杯子的遮擋向她投去暗示的一眼。
曉煙心知自己差點壞了李淮水的事,當下面容恢複沉靜,将冷了的空杯收起,一禮後退了出去。
如此一來,胡呈譽在羅百善那邊過了明路,便時常進入侯府陪李淮水練習騎射消磨時間。
吳甲那方隻當胡呈譽事羅百善的人,從未有過疑心,卻不知他自以為握在手中的侯府早已逐漸脫離掌控。
也不知是否是李淮水的天賦“内分泌失調”的作用,她身體雖是女人,卻至十七歲還沒來初潮。加之近些日子勤于鍛煉,曾經又加過三點體魄,她倒是越來越健壯了。
日子便在日複一日的授課學習中過去,轉眼便來到了李淮水襲爵的這日。
她一早便被喚起,在侍婢的服侍下行出發前去谒拜家廟、孔廟,待禮成時已經是大半日過去,眼見就到了晚膳時分。
依照吳甲的意思,李淮水襲爵與生辰定在同一日,晚上正式會客宴飲的時候。夏陽侯府難得熱鬧,瓊華院是侯府院落最為寬敞、最适合設宴的院落,近日仆婢來往匆匆,門童熱切迎客,倒是難得的一副熱鬧景象。
李淮水此時剛在内室換下襲爵禮成時穿的藍地妝花紗蟒衣,在曉煙的服飾下換上了常服。
這方剛剛穿戴整齊,李淮水便想起什麼似的問起曉煙:“外頭客人到了多少?”
“約有七八成都已經到了,蔺先生同羅老爺在外待客。”
李淮水并無妻室更無夫郎,侯府的大管事她又不甚信任,以至于須得蔺如晦和羅百善前去陪客。
“吳家的女眷都到了?”
“吳家隻有一位适齡女前來赴宴,如今還未到呢。”
聞言李淮水微不可查的皺了眉:“是哪一位?”
“似是吳帥的侄女,名喚窈娘的。”
李淮水這方心中有數,又已穿戴整齊,便邁步出了房間往設宴的院落中去。
此時賓客已然滿座,見一身寶藍錦袍、頭戴玉冠的李淮水出現,皆是起身行禮,口中恭賀。
如今民風開放,宴飲時男女并不分席,隻一左一右将各家少男少女分開來按排座次罷了。
李淮水的視線迅速将在做的年輕臉孔掃過一遍,因先前已有畫像送來,她倒是将人認了個七八成。
隻是雖大多将來客對得上身份,卻始終沒有見到吳甲的侄女。
喚什麼來着…窈娘是吧。
李淮水這方尋找未果便收回視線,面上帶了一抹溫和的笑意,向衆人颔首示意:“諸位何必拘禮,今日設宴無需拘謹,當盡興才是。”
衆人聞言紛紛附和,卻不待多說便忽聞院外傳來一陣絲竹弦樂之聲。
李淮水将視線投向遠門,隻見先是有侯府的童仆傳唱:“四征将軍之女,吳窈娘到!”
而後不知哪來的漫天花雨落下,一位身穿櫻粉羅裙的二八少女款款而來。
四征将軍正是吳炳年的軍銜。
吳甲義軍攻入廉陽,為安撫吳家一衆将帥,李淮水這才在吳甲等人的主動要求下勉強授了軍銜。
如今李淮水見這吳窈娘姗姗來遲不說,還做這幅矯揉造作的模樣,實在是令她牙酸。
“小女子吳氏窈娘,拜見夏陽侯。”
吳窈娘在漫天的花瓣及樂伶的奏唱下盈盈一拜,待李淮水命她起身時,還含羞帶怯的偷瞧上首了李淮水一眼。
這一眼望罷,吳窈娘的眸中閃過一抹驚豔,而後又垂下頭去,一副規規矩矩的嬌怯模樣。
阿豚的樣貌不過端正而已,隻是在“前朝遺貴”的作用下氣質有所拔高。加之李淮水本身久居高位,周身自帶威嚴氣勢,在一番裝扮下借着月色華燈,倒也算得上是個俊逸少年。
她雖然也愛欣賞美姬豔伶,但更愛俊俏郎君。吳窈娘這種矯揉造作又姿色尋常的,她實在是看了都煩。
但終究是當着衆人的面,又是吳甲的親侄女、吳炳年的嫡女,李淮水也不好冷臉,隻給吳窈娘賜了座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