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涯問:“看出什麼了?”
葉逐塵不假思索道:“這宅子不如我家大,也沒我家好看。這麼大的院子,不僅沒有水榭亭台、假山瀑流,就連花也看不見一朵,隻有一棵樹孤零零地杵在那裡,實在太過冷清蕭索,品味不大好。”
越涯偏頭看他:“是啊,木植四方,所求為何?”
葉逐塵蓦地一拍腦袋:“是‘困’!”
“可這樣的格局很不吉利啊!我聽人說岑家經商多年,是當地巨賈,難道不應該更重風水嗎?”
“沒錯。槐樹聚陰,故而岑府陰冷非常,木成困局,乃是大兇。”
“那他們究竟想困住什麼?”
“自然是要困住岑毓甯的魂魄,魂飛魄散之後再無可能返生。”
她初見岑毓甯便發現其魂不全,且又十分懼怕日光,此事會與神醫有關嗎?神醫收取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葉逐塵的驚呼打斷了越涯的思緒,他顫着手斜向下指,“她……她真的活過來了!”
月下倩影明姿婀娜,白瓷笑面美豔照人,隻是當她看向濁淚縱橫的父母時,漆黑眼瞳仍然迷懵,仿佛大夢未醒。
随行的家丁和轎夫皆得了豐厚的賞金,眉開眼笑,在岑夫人面前起誓,對今夜之事絕不會洩露半個字。
下人皆退,茫茫夜色中唯餘岑氏夫婦相顧無言,眼中心底俱無波瀾。
當岑府的最後一盞燈火熄滅時,阿湘偷偷溜出了岑毓甯的房間,神色匆匆,一步三望。
岑夫人命她為岑毓甯守夜,可她卻擅離職守,行動鬼祟,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阿湘最終在西南角的一處偏房門前停下,蹑手蹑腳地進了屋。
越涯輕輕揭開黛瓦,恰見阿湘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素紗荷包,裡面裝的都是流火螢。
她将荷包塞給了一身材豐腴的仆婦,低語中興奮難捱:“阿娘,阿姐有救了!明日你出去采買時将這個荷包交給阿爹,讓阿爹在日落之後速速帶阿姐去堯山山神廟尋神醫。”
那仆婦頓時大喜,轉而又面露憂色:“可你姐姐就是從堯山砍柴回來才丢了魂兒,那裡面恐怕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啊!”
阿湘急切道:“不會的!神醫連病死的小姐都能醫活,一定可以治好阿姐的,山神也定會保佑她和阿爹平安回來。”
仆婦藏好荷包後,阿湘再度投身夜色。
越涯将瓦片依原樣蓋好,提着葉逐塵飛身離開了岑府。
葉逐塵似還意猶未盡:“師父,這便走了?可我們還沒弄清岑毓甯的死因,也沒發現馬腳啊……”
“笨蛋!你沒聽見那婦人說阿湘的姐姐也是從堯山回來才丢了魂嗎?”
“所有的古怪都來自堯山……也就是說,可能都是神醫的手筆!”
“不錯,想必定然還有許多其他的受害者,明日出去打聽清楚後應該就能知道那故弄玄虛的妖怪究竟要做什麼了。”
三言兩語間,二人便到了同福客棧。
越涯急于知道螢火芝對謝不聞的眼疾有沒有效果,叩響了他的門。
一片沉寂,始終沒有回應。
忽聞房中異響,門縫裡還溢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越涯立時便踹開房門沖了進去。
“謝不聞!醒醒!”
越涯神色焦灼,将暈倒在窗邊的謝不聞半摟在懷中,溫和的靈力自她指尖溢出,謝不聞額角的窟窿不再滲血。
謝不聞幽幽轉醒,扯起蒼白的唇角溫和笑道:“回來啦?”
越涯急問:“你怎麼回事?”
謝不聞慢吞吞道:“我有些擔心你,夜不能寐,便想去窗邊吹吹風,誰知竟磕到了桌角,這才沒有聽見你敲門。”
越涯驚覺自己失态,緩了緩語氣:“剛撞的?”
“暈了約莫有一陣兒了。”謝不聞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沒事的。”
越涯忽而笑道:“可我聽你心跳急促,不大像啊?”
空氣仿佛凝滞了,謝不聞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輕咳了一聲:“我一見你便容易如此……”
越涯臉色一變,及時打斷了他:“你手怎麼也這般涼?我尋來了螢火芝,快些服下吧。”
謝不聞就着越涯的手服下了一枚螢火芝,暖意霎時流遍四肢百脈,他感到體内殘留的寒霜之氣正在慢慢消解,可唯獨眼睛沒有任何變化。
白绫被解下,越涯的氣息越來越近,帶着一點霜雪的涼意,他鬼使神差地捉住了越涯的手腕。
“阿涯,若是螢火芝治不好我,你會丢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