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忘了正事兒。”葉逐塵打開留在越涯桌上的檀木箱，帶着邀功的興奮，“師父，這是我給你挑的面具，都是越城當下最流行的樣式，你可以每日都換一張戴。”

金銀花絲嵌南珠、鶴羽墜流蘇、天青琉璃、紅玉鑲金……整整一箱面具，每一張都精巧别緻，一看便知價格不菲，隻是太過招搖。

越涯翻到箱底，終于挑出來一張較為低調的銀面，其上镂刻的天竹栩栩如生，連葉上脈絡都清晰可見。

她正要道謝，便聽謝不聞道：“你去買面具為何不叫我？”

“你既看不見也沒錢，去了不也……”葉逐塵心直口快，突然意識到戳中謝不聞眼盲的痛處，立刻想補救，“不是，謝兄，我是怕你沒休息好……”

“停。”謝不聞擡手示意葉逐塵閉嘴，陰陽怪氣道，“都怪我是看不見的窮鬼。”

謝不聞背對着他，葉逐塵卻感受到了濃重的幽怨。

“多謝。”越涯合上檀木箱，“我隻要一張面具便夠了，不如你将剩下的退……”

葉逐塵将檀木箱推回到她面前，“送出去的禮物哪裡有收回來的道理？”

越涯不再推拒，将面具都放進了芥子囊，又從裡面拿出一株千葉蓮遞給葉逐塵，“這是千葉蓮，服下後靜心調息，可以幫你祛除經脈中的濁氣，屆時再引天地靈氣入體，築基便能事半功倍。”

葉逐塵欣喜接過，“多謝師父！那我何時可以服下？”

越涯沉吟片刻，道：“就現在吧，我教你。”

葉逐塵服下千葉蓮盤腿坐好，越涯與他掌心相抵，引導着他調動體内氣息，以便千葉蓮之靈氣順着經脈遊走，清除濁氣，疏通經脈。

葉逐塵心竅玲珑，一點就透，是以他很快便能自行調息。

待徹底吸收千葉蓮後，葉逐塵覺得全身經脈仿佛是經靈泉洗滌過，神清氣爽。

越涯滿意地點頭，“煉氣乃修煉之根基，此刻你煉的是體内之氣，待你能自如運轉體内真氣之後，再學如何控制體外之氣，比如劍氣。至于劍法，我會盡我所能。”

葉逐塵重重點頭，一路死纏爛打，他終于得到越涯肯定的回答，狂喜難抑。

“我今日還要去萍水閣一探究竟，你便自己在客棧修煉吧。”

“我也想去！”花花和葉逐塵同時喊道。

越涯将花花捉回來原本就是要讓它去萍水閣尋女妖的，妖能改換形貌，但氣味卻無法改變。

葉逐塵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尾巴，“你一個貓妖瞎摻和什麼？”

花花已沒有先前的嚣張，它悶悶道：“真正害死盈回的……是我。”

“我想再見盈回一面，聽見方府的人說，盈回是出去找我才遇害的。當時我離開後，盈回就一直在找我，我找到讓她複明的辦法回來時已經是第七天，她死了，我沒來得及把眼睛換給她，她沒看見星星。”

“如果我早一些告訴她，我就是每天在屋檐上同她講話的人類，她或許不會出去找我。”

“是我害了盈回，但推她的人同樣該死。”

越涯對上那雙圓溜溜的金瞳，語氣鄭重：“真正有罪的是将她從攬芳華推下來的人，而我，一定會找出這個人。”

黑貓眨了眨眼，一滴透明的水珠順着黑色絨毛滴落在因枯萎而卷曲的焦黃花瓣上，它伸出爪子想要撫平花瓣的褶皺，反而弄掉了整朵花。它很是沮喪地将羽英花捧起，可已經流逝的生機再無法回轉。

越涯道：“你很珍惜這個花環。”

“這是盈回給我編的，以後不會再有了。”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花花疑惑地看着越涯。

“你幫我找兇手，我可以讓你的花環變成以前的樣子。”

花花怔怔地點頭。

一粒血珠自越涯指尖冒出，她擡手結印，暗紅血珠快速充盈淡藍法印，而後融入了黑貓頸間的花環。幹枯的柳枝重新變回青綠，枯褐花瓣舒展開來恢複了昔日的飽滿鮮嫩，還有沁入心脾的清新香氣。

“這是什麼法術？”葉逐塵十分驚訝。

其實越涯也不知，她隻是在花環中封印了自己的一滴血。

思考片刻，她道：“這是，逢生術。”

黑貓瞪大了金瞳，“那花還會再枯萎嗎？”

越涯搖頭。

它方才高興一瞬，轉而又回到萎靡悲傷中。

花還能重開，可盈回不會回來了。

“隻要有我的封印在，你的花環便永不凋零。除非……”

“除非什麼？”許久未說話的謝不聞追問她。

“除非我死。”

室内一時靜可聞針落，謝不聞突然緊張道：“你不會死。”

越涯覺得莫名其妙，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會死。

她撫上心口，胸腔裡的心髒正在鮮活跳動，這是她活着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