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這位是布萊克家族的老長輩了，我會偶爾同他談上幾句閑話。”雷古勒斯頓了頓，嘴角一勾，換了個話題，“你呢，古爾芒，怎麼到格蘭芬多休息室這層樓來了？”

“我啊——”古爾芒愣了一下，“……我是過來找莉莉.伊萬斯的。”說罷，她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那你已經走過了，古爾芒，格蘭芬多的休息室在你過來的反方向。”

“啊！梅林啊！”古爾芒一拍腦袋，“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得趕緊過去啦！那麼，雷古勒斯，再見。”

“再見，古爾芒。”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古爾芒蹬開腿掉頭就走。她還特意多繞了幾圈路，确保一路上都沒有人存在以後，她才走進了有求必應室。

“怎麼這時候才過來，還跑得滿頭大汗？”

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攪動了兩圈坩埚裡的粘稠液體，然後擡頭瞧了古爾芒一眼，又低下腦袋，在旁邊的筆記上寫寫畫畫。

“我睡過了頭……”古爾芒弱弱道。

“猜到了。”

“還有……我剛剛看見雷古勒斯.布萊克了，他居然在這一層。”

“哦，我也看見他了，他來得很早。”西弗勒斯毫不在意地說着，“跟一幅畫像聊了這麼久的，布萊克家的人可真是夠閑的。”

對于雷古勒斯的突然出現，古爾芒的心裡本來揣着強烈又糊塗的懷疑，可看見西弗勒斯現在的冷靜模樣，那些模模糊糊的疑慮也消散了不少。

“現在到哪一步了？”古爾芒撸起衣袖，走上前去，“你又重新熬制了一鍋嗎？”

“你前天的那一份裝瓶以後，我仔細檢查了一下，它們的成色雖然可以，但是瓶底都或多或少的留有沉澱，恐怕會影響藥效。”

“我記得那天從溫室趕過來的時候耽誤了一小會兒，結束收尾工作的時間也就延長了幾分鐘——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聽到這裡，西弗勒斯的眼睛一亮，一面連忙提筆記下文字，一面對古爾芒說：“你提醒了我，那節草藥課我們需要給草藥施肥——那種草藥……是颠茄！施完肥以後我們還采集了它的紫色果實！”

“難道是果實的汁液黏在我的手上沒有被洗幹淨？在取器具的時候……附着上去了……嗯——沉澱？我想想……這類颠茄的莨菪堿和東莨菪堿……”

“你說的沒錯……在這裡！”西弗勒斯在他分門别類的筆記裡翻出了一張有着颠茄簡圖的羊皮紙。

“或許是這個——茉莉酸甲酯。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增強劑的效力把一點點的汁液強化，讓整鍋藥液變成了堿性……”

“然後有機的物質就在這樣的堿性環境中産生了沉澱？”

“等等……古爾芒，幫我看一下這裡——”

講到這裡，西弗勒斯立刻止住了話頭，随即走到最左邊台櫃邊上，把最底一層的匣子拿了出來，裡面正是古爾芒前天裝瓶好的增強劑。他取出兩小瓶，把溶液和沉澱仔細分離後，全心投入了他感興趣的工作之中。

古爾芒這會兒也不再去觀望他的動作，專心緻志地熬制着手裡的增強劑。也許單單是枯燥地舉着魔杖，轉動着這鍋黏糊糊的液體——這樣乏味的工作，不得不說，古爾芒是絕對做不來的，也就更别提一直堅持下去。

可是，古爾芒又不得不承認，西弗勒斯的筆記可謂是化一切腐朽為神奇的點睛之筆。因為，任何人隻要肯靜下心來，讀下一行這字迹清隽的小字，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接着看下去；若是手邊恰好有一個坩埚，坩埚旁邊還放置着充足的魔藥材料，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動手試上一試。

然後，這人就會覺察出各種新鮮又神奇的反應——像筆記中記錄的一樣有趣——要是選擇A方法切割藥材的話，就會出現B種結果；要是多加半盎司的C材料，正個坩埚的液體就會出現完全不同與D現象的新樣子……

這個幸運到得以翻看筆記的人，會驚訝地發覺到這上面所記錄的，大多都是曾經所學過的知識，但隻是稍作些奇思妙想又包含嚴謹性的小改動，就仿佛收獲到了他這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全因自己的馬虎大意又不肯鑽研而導緻其有所忽略的——這僅僅從屬于收獲知識的極度愉悅——

讓人禁不住驚歎不已又連連直呼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魔藥學啊！我從前難道都是白學了一場？”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沉浸在各自的魔藥世界之中，對于對方的快樂也渾然不覺。

古爾芒的試驗快要收了尾；增強劑也熬制到了另一階段，需要再等上25個小時才能續添藥材。

古爾芒掄了掄酸痛的手臂，擡起頭來，屋裡并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将視線集中在西弗勒斯整理資料的矮圓桌上，左側是三沓厚摞的羊皮紙，右側空了一半的面積，上面隻擱了一張小紙片。

古爾芒踱步過去，拾起紙條：

我去禮堂帶些吃的回來，請稍等我。

恰恰把紙條讀完，剛放下，門把手就被人從外面擰開了。

“過了飯點，吃的不多了。”

進門的人一望見古爾芒，開口第一句便是這個。

“已經晚上了嗎？”

古爾芒這話才起了個頭，後面的聲音則是跟着一串咕噜噜的肚子叫喚聲一起出來的。

“大概快到八點了。”

正說着，西弗勒斯把打包好的食物遞給古爾芒。

“我的生物鐘都被你同化啦，”古爾芒笑嘻嘻地接過牛皮紙袋，“原本我的肚子一到飯點就會響，現在完全可以支撐起長時間的魔藥熬制工作啦！”

“這算不上是多好的事情，隻要你不覺得無趣……”

西弗勒斯說話的聲音很淡，語調平和；吐字間，他沒再看向古爾芒，移着漫不經心的步子，走到坩埚那邊埋頭整理起筆記來。

“無趣？”古爾芒留心思索了一番這個形容詞，“如果讓我一個人被關在小黑屋裡死記硬背什麼知識的話，這一定是無趣又痛苦的折磨——可是，如果是跟你在一起，當然啦——這會兒必須要誇贊你的穎悟巧思——就算你不和我說話，而我隻是讀一讀你寫下文字，就已經把無甚趣味變成了興緻盎然！”

說罷，古爾芒低下頭，從納戒裡取出一方手帕包住手指，心情很不錯地一邊輕聲哼着小調，一邊從紙袋裡抓了一塊康沃爾餡餅，塞進嘴裡一咬；再拿出來時，餡餅直接缺了一大口的空。

古爾芒心滿意足地咀嚼着食物，但也許是對方望過來的視線過于灼熱，她有所感應地擡頭瞧過去，将他熾熱無比的眼神抓個了個正着。

西弗勒斯的目光猛地一頓，觸電般地收回了他的視線。

與此同時，古爾芒的内心裡像是燃起了一簇滾燙的火苗，這火起初明明不過是星星點點，卻越燒越旺，沒過一會兒，它就充斥在整顆漸凍的心髒——然後，這顆趨于萎縮的心髒，開始震顫、開始發熱發燙、開始沸騰鼓舞、開始激烈地跳動……

“今天沒什麼事情了……”西弗勒斯啞着嗓子說，“可以早點回去休息……等你吃完飯了，我們一起走……”

古爾芒用另一隻手撫上心髒，一雙疑惑不解的黑眼睛緊緊盯着西弗勒斯。

“好呀……”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歡快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