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魁地奇球場外。
西弗勒斯踱着快步,擡手撩開了一頂小帳篷的簾布,大步邁了進去,他的身後則跟着一具半空漂浮的擔架。
眼前正是一頂臨時搭建的醫用帳篷,帳篷内部使用了精巧的空間延伸咒,完全能夠把校醫室的全部功能塞進這頂不起眼的小帳篷裡。
“布斯巴頓的小姐們,請你們出去,你們現在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治療工作!”
聽着哭啼不斷的吵鬧聲,西弗勒斯從踏進這間帳篷的那一刻起,他緊皺的眉間就一直沒有放松過。
龐弗雷夫人惱火的聲音和學生們的哭泣聲,都是從最靠裡的病床隔間傳來的。
她的話音剛一落下,從病床的床簾後面就陸陸續續地走出七八個布斯巴頓的學生們,個個都垂頭喪氣,哭得眼睛紅腫。
“教授,日安。”
西弗勒斯點了點頭,望着學生們都行禮走出來帳篷後,他擺了擺手裡的魔杖,把昏迷不醒的克魯姆從擔架送到了病床上。
“哦!梅林啊!”
龐弗雷夫人驚呼一聲,松開了從手上撥開的床簾,風風火火地走向克魯姆的病床。
“又是一個!”
龐弗雷夫人快速檢查了一遍克魯姆外傷的情況,她那帶着怒氣的聲音甚至逐漸變得尖銳起來了。
“難道隻有每一個參加比賽的勇士都要擡到我的病床上以後,你們才肯罷休嗎!”
西弗勒斯默不作聲地朝病床後方退了兩步,幾回呼吸後,等待着龐弗雷夫人的火氣平息,他才用迂緩的語調叙述道:
“他,中了昏睡咒。”
“如果隻是這樣——”龐弗雷夫人沒好氣地說道,“這樣已經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情況了!”
西弗勒斯的面部緊繃了一瞬,眼珠下意識地轉向了自己的左小臂。他動了動嘴唇,卻不是為了說話,隻是因為身體無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氣。
不到二十分鐘的診斷和治療,西弗勒斯得知了參賽勇士的傷情并無大礙。按照原定計劃,他現在應該返回迷宮外圍,發出表示“安然無恙”的信号,然後照常繼續他的巡邏工作。
于是,他繞行至魁地奇球場的入口處,朝着鄧布利多所在的看台方向,舉起魔杖,向空中發出了一束藍色的火花。
他的目光,随着火花的藍色光芒升至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中,又在火花消散的那一刻,迅速下落到了人頭攢動的看台——
前排是裁判和評委們的席位,他們頭頂的半空中則漂浮着一串字體碩大的計時數字,眼看着閃着白光的小時數字就快要從「1」跳向「2」,可是比賽卻遲遲看不見盡頭。
西弗勒斯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不斷跳動的數字,忽然間,他的右手猛地扣住了左小臂的位置,小臂處傳來的一陣不輕不重的燒燎感,讓他不由得收回了審度的目光——
他能很明顯地感受到,今天晚上,手臂上的黑魔标記再度變得不安分起來。隻是,在三強争霸賽的這段時間裡,黑魔标記發生的變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類似這樣的狀況,他早就向鄧布利多提起過很多次,可最後,得到的回答隻有一個——
“好的,我知道了。”
西弗勒斯的眸色一暗,接着,便松開了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攥進小臂上的四根手指。
他不動聲色地邁開了步子,準備回到原先的位置,繼續自己的巡視工作。
……
三十多分鐘以後。
西弗勒斯以極快的步子結束了一整圈的工作,一種不詳的預兆愈發占據了他的腦海。
正在此時,他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魁地奇球場的入口處,遠遠就瞧見一個披着毛皮大衣的瘦高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到處張望。
那人不斷轉動着的眼睛一瞥向他的位置,整個人猛地一頓,下一秒,就立刻慌慌張張地疾走進球場,直奔到他的面前。
西弗勒斯一臉厭惡地掃了一眼來人的方向,又快速查看了一下周圍昏暗的環境。
确認四下無人以後,他壓低聲音吼道:
“伊戈爾,你現在應該待在帳篷裡去看顧你的學生!”
伊戈爾.卡卡洛夫似乎根本聽不見西弗勒斯的話,他的神色恍惚,臉色煞白,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極度驚恐的可怕神情。
他不由分說地掐住西弗勒斯的肩肘,聲音沙啞地說:
“西弗勒斯,你看見了嗎,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他們一定是死了,他們都被他殺死了!跟他作對的人最後都得死!”
“閉嘴!”
聽見這話,西弗勒斯不由得拔高了聲音,但是很快,他又強迫自己快速壓制下心中的焦躁與不安。
他勸道,“伊戈爾,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
卡卡洛夫大聲打斷了西弗勒斯的話,恐懼點燃了他心中對活命的渴望,由此而産生的惱怒反倒進一步助燃了害命的恐懼。
他一把撩起長袍的左邊袖子,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
“它越來越明顯了!你看見了嗎?比起上一次我提醒你的時候,就在剛剛,它變得更明顯!它開始動了!我親眼看見——它動了!”
話音未落,西弗勒斯已經伸出了手,以遏制住卡卡洛夫高高擡起的手臂。
西弗勒斯一面左右警覺着四周,一面惡狠狠地呵斥道:
“我警告過你了,伊戈爾,别再把它暴露出來——”
隻是,西弗勒斯的後半句話還卡在喉嚨裡未說出口,突然間,他左小臂的那塊印記處猝地一燙,緊接着就是燃燒般的疼痛猛蹿至整隻臂膀。
這一瞬,西弗勒斯隻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石頭,腦袋裡全是被鑽心咒打發過的尖叫。
從記憶到現實,他被卡卡洛夫的慘叫一聲喚了回來。對方一下甩開了他的手,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向外凸起,恐懼讓眼前的這張臉瞬間扭曲變了形——
“我要死了……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
卡卡洛夫的聲音是從喉頭裡硬擠出來的,他一邊艱難地嗚咽着,牙齒還在止不住地打顫。
他踉踉跄跄地朝後退了幾步,腿一軟,直接栽倒在地上。
“這是……最後的時間。”
西弗勒斯捂住自己的左臂,低聲說了一句不完整的話。
此時,為了抵抗黑魔标記召喚的疼痛,已經讓他的額上冷汗直流。
可是,事不宜遲,他顧不上自己,更顧不上地上低聲哀嚎的卡卡洛夫——
他沒有片刻猶豫,迅速轉過身,大步朝着看台的方向走去。
黑袍在他的身後翻滾着——
但是,他更需要克制。
他的腳程既要快,步履又不能被别人看出來半分恐慌。從巡邏的位置到看台的評委席位,十幾分鐘的路程,時長硬是被他縮短了一半。
不願耽誤功夫,也沒有一字多餘的廢話。
他的眼神空洞,情緒冷靜,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打好了腹稿。現在,他以最簡明扼要的方式,向鄧布利多說明了來自黑魔标記剛剛的召喚以及他所顧慮的事情。
他很快就說完了一切。
強行忽略掉耳邊的所有雜音,在靜待鄧布利多下達指示的時間裡,一分一秒,和他每一道強烈的心跳聲,一起融進心底恐慌的無底深淵裡,越投入越難以從中掙脫。
“我們要暫停比賽,立刻。”
半月形眼睛的背後,鄧布利多的一雙藍眼睛冷得可怕。
“我恐怕時間已經——”
一語未完,驟然之間,隻聽“砰”的一聲——
是重物墜地的結實聲音。
西弗勒斯同鄧布利多的目光,順着聲音遠來的方位,一齊移動至迷宮邊緣的樹籬底下——
夜色揉在樹下的陰影裡,他們都隻能依稀辨認出兩個摔倒在地的身形,以及一個還在滾動的金杯。
一瞬間短暫的集體靜默後——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