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陷入寂靜,隻能聽見細雨敲擊窗棂的嘀嗒聲,身前人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有序,卻不見她回答,吳霖隻好又問:“聽她說你想要辭職了?”
話音未落,胸膛處就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他一時不意,趔趄着往後退了一兩步,就見鐘嘉慧收回手,擡頭輕瞟他一眼:“你知道的不少。”
“我跟她不熟,這是她第一次來找我。””吳霖說,“她希望我能說服你能留在工作室。”
鐘嘉慧眉眼彎彎地微笑:“那她有說什麼原因嗎?”
手仍然有些刺痛,她輕輕甩了甩手,說:“是因為錢。”
“我知道。”吳霖視線落在她臉上,試圖捕捉她的神色變化,“這不是問題。”
她的嘴角往下一撇:“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不高興。
“我沒有其它意思。”他輕聲說,“我隻是想知道你的選擇。”
鐘嘉慧有些好笑:“我不懂你的工作,你也不懂我的工作,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工作室的情況你都不知道就聽信Tina的話來勸我,如果它不适合我呢?如果我說它就是因為Tina要撤資才急着找下家呢?”
她輕輕咬住嘴唇抑制住自己的惱怒,然而透亮的眼眸明晃晃寫着對他多管閑事的不滿。
臉頰都染上了绯紅。
吳霖垂眸,擋住她譴責的視線:“我知道,羅芸說過,你很适合這個工作室。”
妻子眼中的氣焰瞬間便熄了,眼睛一眨便有淚光湧出,聲音微微顫抖:“這話是她說的?”
不可能!羅芸和錢萊的矛盾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兩人根本不是同一條路的人,羅芸已經跑到大西北找靈感準備自立門戶了,她怎麼可能會說錢萊的好話?
可吳霖點了點頭。
“你騙人。”鐘嘉慧一字一頓說,“羅芸跟我說錢萊爛到家了,要我跟着她一起走。”
話說到這裡,她的胸口隐隐作痛,就像被人拿小刀一點點剜着心髒一般,疼痛随即化作怒意兜頭而來,她猛地拔高了聲音,狠狠瞪視着吳霖:“你是不是覺得把羅芸搬出來我就敢聽她的話了?你還有臉提她!”
她胸膛重重起伏,眼前男人的眉心一點點擰起,眼中閃過一絲不解:“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都沒說什麼呢,就臊眉臊眼委屈上了。
鐘嘉慧撩起眼皮反感地白了他一眼,手緊緊攥起,用力到骨節發白才忍住了捶他一頓的沖動,扭身就走。
剛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用力抓緊,往後一拉,她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退,背後就是一冷,撞上了冰冷堅硬的牆壁。
待回過神來,才發現吳霖逼得很近,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捏緊了又松開,沉聲開口:“我為什麼不能提羅芸?”
“……”
鐘嘉慧低頭看着吳霖按住她的大手,修長有力,用力到青筋爆出。
這人在發什麼颠,可疼死她了。
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緩緩地,堅定地把他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捋下:“因為你…”
你不配。
“你會讓我想起她。”
“你想起她的時候還不少嗎?”吳霖冷笑,簡直想挖開她的腦子看看是怎麼長的,“領結婚證的時候在想她,家庭聚會在想她,喝醉酒也在想她。”
“可她已經死了,你的生活總不能圍着一個死人打轉。”他頓了頓,緊盯着她的眼睛,聲音低到近乎祈求的耳語:“麻煩你看看,你眼前還站着一個人呢。”
啊,站着羅芸的前男友。
“又是羅芸!”吳霖忽地壓低聲音怒喝,“我又沒得罪她!”
羅芸是為什麼而死,他果真是半分不知,既然他這麼理直氣壯地問,她就好意思說。
鐘嘉慧心中升起不愉,這種不愉掩蓋住潛意識所意識到的不對勁,并在與吳霖對上眼的那一瞬間被徹底點燃:“你什麼都不知道,那羅芸喜歡你總知道吧?”
果然,那男人神色一滞,理直氣壯的神色瞬間心虛起來,她輕輕一推,他就像失去了力氣一般往後退了幾步。
“我知道。”吳霖神色一瞬間有些恍惚,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他垂眸目光定在她臉上,眼神微黯:“就是因為她喜歡我,我就沒機會了,是嗎?”
嘉慧向來重情,她視羅芸為生死之交,就是因為羅芸喜歡他,嘉慧才會拒絕接納他…無邊的苦澀席卷而來,他自嘲地輕笑一聲,面上情緒平淡至極,卻又暗含着寥落。
這是一場永遠也得不到審判的死刑,羅芸已經開不了口,他又能為自己辯駁什麼呢?
他在說什麼?
鐘嘉慧想從他身下鑽過,但下一瞬又被他一把拉住,她扭頭,看見吳霖帶着祈求的眼神:“你給我個機會,可以嗎?”
他還要什麼解釋?
鐘嘉慧直視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泛着水澤的墨色眼瞳,柔聲說:“對不住,就算你什麼都沒做錯,我也對你喜歡不起來。”
合與不合的原因有很多,感情一事誰都說不清楚,因而吳霖同羅芸分手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