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陽光剛剛升起,照在黃色沙地上仿佛蓋了一層金子,就像是是成百上千淘金者趨之若鹜的金礦,但這裡隻有廢棄生鏽的鋼鐵支架,滿目蒼夷的的山丘,以及幾乎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土胚房,這裡緊挨着沙漠,一年到頭也下不了幾場雨,祖祖輩輩都這麼住,也很安全。
“堂姐沒有手機,也沒有辦電話卡,我們沒辦法聯系她,就隻能等她找人借電話打過來。”馬牛和鐘嘉慧站在一棟被矮牆圍起來的屋子前,越過低低的矮牆隐約可以看見屋門緊閉。“我們村隻有佘哥家和村長家有座機。”
他一擡下巴:“呐,佘哥家。”
眼前所指的屋子在這裡已經算條件很不錯的了,土胚房外貼了磚,矮牆裡圈着幾隻羊和驢,圈裡打理得幹淨整潔,門後的一角拴了一隻斷尾黑狗。
馬牛看都沒看狗一眼,後退一步,随即跑步運勢一撐一跳,鐘嘉慧眼睛一眨一睜他就翻過了矮牆,在那邊露出一個燦爛奪目的笑容。
幾秒鐘後,鐘嘉慧說:“你小心狗,它沒栓繩子。”
馬牛僵硬地扭頭,黑狗此時耳朵往後貼,前身下壓,呲牙咧嘴地發出咕噜咕噜的叫聲。
馬牛嗷地一聲大叫,就像一隻走投無路裝上木樁的兔子一樣竄了出去,緊緊貼在木門上大力捶打:“佘哥!開門!佘哥别睡了!開門呐!啊啊啊啊啊——”
黑狗撲了上去。
十分鐘後,馬牛臊眉臊眼地趴在炕上,一臉晦氣:“佘哥,你養狗也不跟我說一聲…哎哎哎輕點!疼!”
“嚷嚷什麼!防的就是你。”佘俊好笑地扯下他的褲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就破了點油皮,回家就好了。”
小黑狗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往鐘嘉慧腳邊躲去,等馬牛望過來,又威脅似地呲了呲牙。
“天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招狗厭,掉井裡掉坑裡都拜它們所賜,”馬牛指指點點,“你看看它,你看看它!”
隻有鐘嘉慧向他投去同情的一眼,佘俊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末了揉揉肚子說:“說吧,無事不起早,找我什麼事?……馬玲?她好像隻打過一次電話哎,我看看。”
老式電話上的數字按鍵的漆幾乎被摩得精光,佘俊摸索着按了幾次後盯着座機上浮現的号碼,猶豫着說:“應該是這個了,我試試看。”
電話嘟嘟響了幾聲,那邊就有人接通了電話:“—喂?你系邊個啊?喂?喂?”
“……”佘俊向鐘嘉慧投去求助的目光。
鐘嘉慧忙繞過桌子一把接過電話:“您好,請問您認識馬玲嗎?”
“咩乜?”那人疑惑地問,“邊個?馬玲?”
“對,馬玲。”鐘嘉慧一字一頓地問,“隴城去打工的馬玲,您認識嗎?”
“喔喔,她啊,認識哩。”那人換了一口标準的廣普,笑着說,“我知她是誰啊,我隔壁鋪嘛。”
鐘嘉慧深吸了一口氣,帶着笑意說:“…原來是這樣,謝謝您了,,能不能麻煩您幫一個忙,就是等馬玲回來,就說有羅芸的朋友找她?”
電話那頭的女人滿口答應,甚至拿筆記下了鐘嘉慧的電話,末了笑眯眯說:“我會努力,可是你也知道,我這人沒讀過什麼書…記性不好。”
鐘嘉慧頓了頓,說:“您加我微信吧,我發個紅包給您。”
電話線那頭還沒說話,電話筒就滋滋滋地響了起來,她皺着眉頭把電話拿遠了點,等了等又拿近耳邊:“喂,您好?喂?”
滋,滋滋…滋滋滋
滋滋滋…
“那什麼。”佘俊說,“如果不是我沒交話費的話,那就是信号不好了。”
鐘嘉慧隻好挂斷了電話,仔細琢磨,一臉狐疑:“可我手機還能用啊?”
“前年縣裡是準備把無線基站建到這附近裡來,但村裡老人怕輻射害人,就還沒裝成,這村裡網就一直不好。”佘俊雙手一攤,“能不能用隻能看運氣了,說不定你昨天運氣好呢。”
鐘嘉慧一看手機,信号格為零。
鐘嘉慧擡頭看着對面兩人,一個看天一個望地,齊刷刷表示愛莫能助。
“沒手機,不曉得。”馬牛聳肩。
“背運哩。”佘俊聳肩。
“……”鐘嘉慧說,“村委員長,您好歹也是有編制的五好青年,怎麼能開口閉口流年不利呢,這有失組織對您的信任吧。”
佘俊第一天看她像個溫軟的瓷娃娃,第二天就覺得這瓷娃娃帶刺了,還是嘴裡吐刀子的那種,白眼欲翻不翻地歎了口氣:“别提了,四年轉正,還有得熬呢。”
鐘嘉慧立即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您高尚,我不該這麼說您。”
她的眼睛像春水般清淩淩的,佘俊簡直遭不住,梗着脖子說:“你也可以到山上去試試,那裡開闊,也許信号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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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娃!叫你阿爸把這個帶上!”李嫂推門而出喊住小兒子,往他手裡塞了一袋東西,“你阿爸要幫你大伯搭房子,你也順便去搭把手。”
她拍了拍手中的灰塵看着小兒子興高采烈地跑遠,眼神忽然一凝:“小鐘?你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