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的最後幾天,整個劇組都在為最後一場重頭戲忙碌着。
洛陽的最後一場戲,是十五年後歸來的戲。
白蕪的大師兄,淩雁箫,當年和南诏國的二王子段輕舟勾結,背叛蓮花谷。他在南诏蟄伏十年,羽翼豐滿之後,重新殺回洛陽,成為一方領主。
而他當初在南诏的時候,本是獻祭整個蓮花谷,想在段輕舟的手下讨得一個好前程。沒想到沒幾年就遇到了南诏宮變。段紫瑛奪權,淩雁箫被段紫瑛囚禁在水牢長達五年。段紫瑛生平最恨那種賣主求榮之人,很是鄙夷他。淩雁箫被囚禁水牢的那幾年,段紫瑛就像是對待豬狗一樣對待他,讓他受盡屈辱。後來他終于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逃了出來,一路北上,重回洛陽。在那個群雄割據的時代,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段紫瑛後來落入他的手中,他像當初段紫瑛對待他那樣對待段紫瑛,不,他是百倍千倍地還給他。他被鞭打地不成人形,琵琶骨也被穿透了,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
這個時候,白蕪早已經成了大理王妃。她一身紅衣,單槍匹馬地趕回洛陽城,隻為了救下段紫瑛。站在城門口,白蕪仰望上方,高高的城牆,像是懸在天上一般遙遠。那上面站着的是她曾經敬愛的師兄,還吊挂着她的丈夫。
師兄一直都是愛她的,即便她被迫成了大理的王妃,他還是愛她。
“師妹,你一個人上來。”
白蕪隻身上樓,跪地請求師兄,“這座城十多年前已經毀滅過一次,不要再讓這塊土地生靈塗炭了。倘若你真的殺死了段紫瑛,整個南诏都會與你為敵的。師兄,你真的想要這樣的結果嗎?”
淩雁箫神色複雜。
“放了段紫瑛可以,但你必須留下。”
白蕪這十幾年,早已經千瘡百孔,若她一命能換取兩座城的和平,也算是一件功德。她答應,用她自己換段紫瑛活着回去。
段紫瑛聽到她這些話,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蕪,淺淺地笑了,氣若遊絲地說,“你終究還是愛上我了。”
白蕪轉頭,眼中帶淚地看着他。
“是啊,我終究是愛上你了。人心是肉長的。雖然到如今,我還是恨你,卻已經不想讓你去死了。這麼多年,你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記得。原本想的是,若有來世,我們再相見,到時候,你我無仇也無恨,隻有相見兩歡喜。到時候,我就堂堂正正地來做你的妻子,我們就做人世間最平凡的夫妻。”
段紫瑛也歎了一口氣。
“怎麼辦呢?這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你離開我。要活着,我必定要你跟我一起活着。”段紫瑛眸光一暗,竟是翻身躍起,想要拉着白蕪一起跳城牆。原來他早就已經解開了縛在身上的繩索。淩雁箫卻反應更迅速,将白蕪拉住。
段紫瑛縱身躍下高樓,樓下南诏大軍不知何時已經湧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圍在最外圍。段紫瑛的死侍就在城下接應他。兩人一馬,疾馳而去,即便高樓上亂箭齊發,也已經趕不上他們的速度。他們很迅速地融入了更遠處的南诏軍隊。留下淩雁箫在城樓之上,無計可施。
親眼看着段紫瑛被親侍救走,白蕪終于心裡松了一口氣。這是她與親衛們來之前就定好的策略,以她為誘餌,讓淩雁箫放松警惕。但親衛們還有段紫瑛,都沒有料到白蕪後面的所為。
國與家,在她身上,一直都是兩座大山。蓮花谷與梁朝曾是她的國,南诏是她的家,有了國仇,便得忘記家;記着家仇,就得忘記國。雖然她兩樣都想要選,可她兩樣都不能選。最後她沖着淩雁箫淡淡笑了一笑,縱身跳下城樓。段紫瑛在遠處看着這一幕,完全來不及阻止,隻餘下聲嘶力竭的大喊。城樓之下,漫天大雪覆蓋住,白蕪的屍首都無處尋覓。
這場戲需要吊威亞,道具組還有威亞組都很小心準備着。幸而一切都順利,拍完這場戲都已經到了傍晚六點了,威亞組正在上面收威亞,場務組已經将地上的大雪打掃幹淨,大家所有人都準備為洛陽場的收工慶祝了。整個劇組洋溢着一種冬天獨有的熱鬧感,是很溫暖又很幸福的感覺。
許諾站在城樓下,想親身體驗一下白蕪剛才的視角。她想到方才拍這場戲的時候,季書懿挂在城牆上那衣衫褴褛的模樣,怎麼也和平時有潔癖的他聯系不到一起。還有唐虞最後跳樓的那場戲發揮地真的很好,雖然拍了好久,但出來的效果絕對是驚豔的。那幾個鏡頭,可以說是許諾見過的跳樓戲中最美的了。淩導果然寶刀不老,還是很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樓上的威亞銜接處,有兩個螺絲墜落下來,威亞也随之滑落。上面有人在喊“小心。”但許諾正正站在城牆下方,已是避無可避。這時候,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許諾的側後方沖出來,抱着她滾落到一邊去,是季書懿。
他們兩人翻身倒在一邊,威亞垂直落在剛剛許諾站立的地方。如果沒有季書懿沖出來,許諾恐怕不死也得癱瘓了。地上因為剛剛拍戲下過雪,石磚鋪成的地面全都凍得硬邦邦的。他們身上穿的衣服畢竟單薄,季書懿抱着許諾直接滑出去好幾米,身上好幾處都擦傷了,手肘和膝蓋都狠狠磕在地上,腦袋也狠狠撞到了石磚地面,人已經昏迷不醒了。
所有人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制片組的小雨是最早反應過來的,連忙大呼撥打120。枚清也聽到這個消息,連忙趕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