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哄糧價、勾結匪徒劫财殺人、放任手下知縣強搶民女、私自圈養私兵數千、殺害命官、私自提高稅收苛害百姓。翁慶良這一樁樁一件件,你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你的聖賢書、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本宮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祭奠被你殘害緻死的百姓”李婉姝蹲在翁慶良的面前,掐着他的脖子,陰恻恻的說道。
眼見翁慶良要被掐死,洛湫連忙出聲提醒:“殿下不可”
聞言,李婉姝松開了手,見翁慶良不斷的咳嗽呼吸,心中不由的閃過一絲煩悶。
在大淵,武将和文官之間都有一個心照不宣的規定。武将之中,軍令如山,任何違反軍令嚴重者,可就地斬殺,若是身帶官職者需斬殺之後再以奏折文書形式述明情況并且附上至少一位武将的證言。
可這文官,不論是多大的罪過都必須帶回王都聽後帝王發落,不可就地斬殺。
“洛湫,去找駐紮在晉州的守城軍”李婉姝返回桌邊坐下,她揉了揉眉心。
事态已經朝着她控制不了的方向發展,隻能先找軍隊将翁慶良等人包括他斷斷續續交代出來的相關人員一并押送到王都聽後帝王發落。
聽到李婉姝下達的命令,翁慶良終于止不住的彎下了腰,仿佛瞬間老了十歲般,臉色慘白,他聽到自己說:“罪臣自知罪該萬死,昭北王與罪臣這些年的往來書信都在書房暗格中,請求殿下饒稚兒與女眷一命”
勾結叛黨造反,光是這一項便已經是誅九族的大罪。
——
夜深,月上樹梢,寂靜的密林中,隻聞幾聲懶散的蟬鳴。昏暗的環境當中,傳來了低沉且規律的腳步聲。
裴靳等人攜着佩刀悄悄的潛入了軍營中,為了确保所有人都迷暈,愣是在城内消息傳來之後等了半個時辰才動手。
他們快速的找到主營将軍中領事的幾個人捆起來之後,派人将他們秘密送往翁府。裴靳和剩餘的人随便找了個能休息的地方,靜靜的等待天明。
而此時的翁府,李婉姝正在這臨時落腳的廂房外,擡頭望着窗外的月亮,皎潔的月光似乎格外的偏愛美人,一陣晚風吹過,掀起了縷縷發絲,面色溫柔甯靜,一雙美眸中散發着溫情。
她想到了自己遠在王都的太子哥哥和小臻,想到了兒時母後會在夏天的晚上,帶着她們兄妹三人,也是在這月色下,吃着水晶圓子做的祛暑湯。
那時的月亮也是如現在這般圓。
要是母後還在該有多好,兄長不會體弱多病不良于行,小臻也不會幾年如一日的癡傻,而她也會是整個大淵最幸福的公主。
想到這裡,李婉姝的神色逐漸晦暗不明。突然,微弱的聲音響起,她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涼涼道:“閣下看了一天的白戲,也該是時候現身了吧”
聽到這話許硯舟隻好從暗處走出來,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無所謂的打着招呼:“秦姑娘,晚上好”
李婉姝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失笑道:“原來是你啊許公子”
許硯舟抱着胳膊倚在走廊的柱子上,“秦姑娘,我是該叫你秦姑娘,還是該叫你公主殿下呢。”
“這話該是我來問吧,宣甯王世子,許硯舟?”
“咳,你這消息網也太快了,我的身份這麼快就知曉了嗎?本來還打算藏匿一番。”許硯舟頗有些無奈的摸摸臉,假裝咳嗽來掩飾。
男人英俊的臉龐上浮現出些許的尴尬,他看了看李婉姝,耳根紅紅的,一雙桃花眼裡藏着絲絲不易被察覺的緊張。
“在你說被庶子追殺之時便已經猜到了,不過為了核實準确性有讓暗衛去查探”
許硯舟持續尴尬中,沒想到光靠這個都能被猜出身份,真的很丢人。在大淵,能被庶子刺殺的正大光明的嫡子,他也是獨一份了。
現任宣甯王許相和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混不吝的色胚,但是老宣甯王和老宣甯王妃一輩子琴瑟和鳴,不知道怎麼就生出這麼個愛好閨房之事的兒子。
他的嫡子隻有一個許硯舟,可庶子庶女加起來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也虧老宣甯王有遠見,給兒子娶了個性格強勢的女子,頗有些手段。
靠着娘家的強硬,在許硯舟周歲之時便請封世子。可惜在許硯舟十五歲的時候得疾病去了。
宣甯王妃在的時候給許硯舟保護的好好的,雖然性子有些單純,可是并不蠢,反而文武雙全。
誰也沒想到會突發急症,沒兩天便撒手人寰了,沒了宣甯王妃的王府,各路側妃和妾室都心思活泛起來。
王府的大權被兩位側妃把持,雖然宣甯王妃生前跟兩位側妃的關系不差,但是事關繼承王府的大事,誰能為了那點子薄如紙片的交情讓自己兒子沒前途呢?
再加上宣甯王隻顧美色,其他事情一概不管,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就是吃喝玩樂,活脫脫的将閑散富貴王爺這一形象刻在心裡。
所以許硯舟明明是王府世子,卻因為母妃驟然離世、外祖家的山高水遠消息不能及時收到再加之宣甯王的不看重,反倒是過了幾年的落魄日子。
王府的下人慣會見風使舵,看着不得重用的世子和如日中天的側妃們,他們早已站好隊。幸而許硯舟還有母妃留下來的的衷心仆人,這才沒有出現‘宣甯王世子早逝’
“說起來我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還記得定康六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花朝節嗎?這麼多年回憶起來還是覺得王都的花朝節比平州的熱鬧”
“不記得了”李婉姝扯了個淡淡的笑容,隐藏着不易察覺的苦澀。
怎麼可能不記得,那時候她和許硯舟六歲,太子九歲,小臻因為年歲過小被留在太後那裡。母後跟父皇請示過後帶着她們三人去了民間的花朝節。
依稀還能想起,在熱鬧的大街上,人聲鼎沸,各式各樣稀奇的玩意是宮内沒有的,小許硯舟拉着她到處亂逛,身後的仆人們着急忙慌的看着她們,深怕一個不留神被拍花子的帶走。
太子哥哥站在母後的身邊,兩個人都寵溺的看着李婉姝和許硯舟。那一幕她直到今日也忘不掉,母後在後方出聲叫住了她們倆,她洋溢着天真快樂的笑容回頭看到絢爛的煙花下,母後溫柔的看着她,手中舉着糖葫蘆,詢問她們要不要嘗嘗。
李婉姝有些恍惚,眼中湧出一絲熱淚。
元貞皇後去世之後,李婉姝下意識的不去想起這些溫馨的内容,她怕自己沉溺在那些美好又珍貴的回憶中。
“殿下?”許硯舟看到李婉姝眼中的水光,他有些慌張,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他舉起手在李婉姝的眼前晃了晃。
“沒事”李婉姝回過神來,眨了眨眼。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正擔憂的看着看着她,含情的桃花眼中的擔心做不得假。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叫我阿姝吧”
“那阿姝叫我慶之好了,我母妃生前給我取得表字,是不是很好聽”他的表情得意而又驕傲。
“慶之”李婉姝低聲叫一遍。
許硯舟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情緒在遊走,明明外祖和好友也這麼叫他,可是他偏偏覺得自己的表字在李婉姝的嘴裡講出來竟是那麼的好聽。
“你的母妃對你的期望很好 ”慶之,祝自己的兒子以後能夠成為一個有福澤的人,不要像她一樣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磋磨一生。
夏風微吹,帶着重逢的喜悅和苦澀的回憶,傳達給在遠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