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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缃兼職的花店是個四十多歲的女老闆程姐開的,每天早上六點,要收從雲南運過來的鮮切花,老闆起不了這麼早,這個活兒便交給了顧缃。
顧缃每天五點多起床,過來簽收鮮花,再一一拆了包裝,根據各種花的習性醒花。
程姐見她雖然長得像是沒吃過苦的大小姐,實際上手腳麻利,性格誠實,對她很信任。
幹了半個月後,有天程姐對顧缃說:“顧缃,你不是沒對象嗎?”
顧缃警惕起來:“嗯,怎麼了?”
“給你介紹個對象怎麼樣?人很帥,就是派到了國外工作,一年才休一次假,他這次回來,拜托我給他介紹對象,我覺得你很不錯。”
顧缃現在半分找對象的心情也沒有,拒絕道:“不用了程姐。”
“怎麼呢?”
“我欠了債,想還清債再考慮這些。”
程姐不以為意:“嗐,這有什麼,要是在一起了,他幫你還清債務,一起過好日子不是更好?”
顧缃還是拒絕:“算了,真不用。”
程姐見狀,沒再多言。
兩日後。
那天,花店進了一些海芋,碧色的長莖,白色的花朵,泛着清雅貴氣,立在盛了水的桶子裡,擱在門口架子上,路過的人都要多看幾眼。
八點多,一個清隽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花店門口。男人穿了件貼身的白色襯衫,深色西褲,皮帶束出勁瘦的腰身,他的視線落在那叢海芋上,伸出纖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抽出一支,将白色花朵置于鼻下輕嗅。
顧缃系着花店的青色圍裙,坐在工作台前修剪一堆玫瑰切花。
向門口看過去,俊朗的男人正在聞花,冷白皮的側臉線條流暢,唇角微微漾起一道弧度,整個人恰似一支海芋。
顧缃覺得他似曾相識,她放下花剪,走到門口,欲問他是不是要買花。
話未出口,疏離清絕的男人将海芋重新緩緩插進桶裡,朝顧缃望了一眼,勾唇、颔首,仿佛是在打招呼,又仿佛是在說“打擾了,我不買”,爾後轉身離開。
這一瞬,顧缃終于認出了對方,他便是賀輕塵,高二下學期轉到他們學校,和發小張步關系不錯。
賀輕塵人如其名,清冷矜貴的氣質,像是世家公子,讓人不敢随意靠近,又無比吸引女生。
她跟賀輕塵不算熟悉,但因為張步的關系見過幾面。在她轉學後,他還陪張步一起去A市找過她。幾次見面,他們交流的不多,多數時候都是張步在喋喋不休。
這幾年,顧缃沒有跟他聯系過,想必,他也不記得她了吧。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顧缃從心裡籲出一口氣,也好,免去了相認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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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程姐過來,見到那一桶海芋,十分欣喜地說:“這花真是有氣質,發到群裡,估計一下子就搶光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顧缃,待會兒你去一趟南街的落日咖啡館吧。”
“好啊,送花嗎?”
“不是,見個人。”
顧缃猶疑地看老闆。
程姐道:“就上次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去見個面,喝杯咖啡,就當認識了一個朋友,不然我也為難,他最近訂了個大單,這人情世故的。”
顧缃不好再拒絕,答應下來,同時立場鮮明地表示:“那程姐你下回别再給我介紹對象了,我現在真的不适合找對象。”
“成,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的想法,這事兒怪我。”程姐爽快回答。
顧缃歉疚道:“不是,是我有問題。”
她的問題,隻有她自己清楚。顧缃脫下圍裙,洗淨手,直接去了不遠的南街。
裝潢典雅的咖啡館剛剛開門營業,門口的桌子邊坐着兩位外賣小哥,店員正在操作咖啡機。
現在純正的咖啡不受市場青睐,為了營生,咖啡廳經營各種花式咖啡奶茶,外賣業務比線下還火爆。
顧缃提步走進去,裡面隻有一位顧客靠窗而坐,那正是賀輕塵。
寬大明亮的落地窗邊,男人的手支在咖啡桌上,修長手指抵着下巴,先是擡眸朝她輕笑,爾後站起身,輕輕點頭:“想約你出來見一面,真不容易。”
室内燈光柔和地傾瀉下來,隔着幾張咖啡桌,顧缃滞住,愣愣地望向這個俊雅卓然的男人。
“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顧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