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五溪城
晨曦從門窗的縫隙照進室内,室内不再昏暗,玄旸的眼睛很快适應環境,能看見昨夜共眠的人,此刻正側卧在身旁,并在無意識下将身體傾向自己。
玄旸的一條手臂還搭在對方身上,保持摟抱的姿勢。
剛醒來那會,感到很不真實,當玄旸伸出手輕輕觸碰對方的臉頰,才确認他真實存在,絕非幻夢。
“青南。”
低喃,撥開他淩亂蓋住半邊臉頰的長發,露出柔美的睡容,還在沉睡。
昨夜玄旸無法克制,恣意縱情,事畢後,對方過于疲倦,陷入昏睡。
指腹輕輕碰觸他額頭上紅色的神徽圖案,玄旸直視它毫不畏懼。
入睡前的親密和纏綿都記得,能使人短暫失憶的褐果果然在自己身上不起作用。
可惜,沒能如你所願。
玄旸笑着将人環抱,笑意又漸漸從嘴角消失,聽着懷中人均勻的呼吸聲,看見鑽入木窗縫隙,耀眼的一束晨光。
“青南……”
迷戀的,依依不舍地吻别,隻是輕吻。
不想喚醒他,不想說再見,玄旸想就這麼離去也好。
和青南的每一次離别,都讓玄旸感到愧疚。
必須離開,夥伴們正在等候,他們将啟程前往大臯城。
穿戴好衣物,再次低頭凝視熟睡的戀人,以手做梳,梳理他柔軟的長發,撫摸臉龐。
玄旸收回手,站起身,他麻利地扯下腰間系的象牙雕筒,放在青南懷裡,又取走青南案台上的玉梳,揣進懷中。
匆匆離去,義無反顧。
“青南。”
呢喃着名字,手指在身上摸索,玄旸在找尋青南的玉梳,沒能摸着,焦急的情緒使他從睡夢中醒來。
兩張臉湊過來,一張少年的臉,一張小孩的臉,小孩說:“你睡好久,一直在睡覺,現在是晚上了。”
少年将一大杯熱湯遞給玄旸,坐在一旁,好奇盯着他。
身處野外,篝火就在不遠處,篝火旁還有三個人,正圍着篝火吃東西,交談。
玄旸一口氣喝完熱湯,放下陶杯,環視周邊的人,他記起這些人是什麼人。
“你睡覺會說夢話,說的還是羽人族的話,是不是認識我們羽人族的姑娘,我聽你一直在喚她。”
少年蹲在一旁,托着腮,他非常好奇。
“玄旸,你真得是岱夷嗎?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岱夷,岱夷是不是都長這麼高?”小孩沒離開,還守在一旁。
“你們别去煩他,他身上有傷要休息。”
坐在篝火旁的壯漢發話,他頭上戴着朱色羽冠,羽冠上還有豬牙裝飾,看裝扮,應該是這夥人的頭領。
“沒事,我長長睡一覺,好像活過來了。”
玄旸伸伸懶腰,回答頭領,看向聚在身旁的少年和小孩,又說:“不是姑娘。岱夷的部族很多,有的高有的矮,差别比野豬和跳蚤還大。”
在小孩的笑聲中,玄旸把手摸向腰間,摸到布袋裡的玉梳,冰涼的觸感,讓他感到舒心。
“那是不是都像你這麼能打,你被大黑熊抓傷,還能一個打我們五個,我阿爹都打不赢你!”
小孩張開手掌,露出五個手指頭,表情很激動,目光裡充滿崇拜。
一名婦人端來一碗蒸米飯,和用陶盆盛的肉湯,擺在玄旸跟前,笑語:“他當然厲害,沒點本事,誰敢一個人旅行。”
又對玄旸說:“你不怪罪就好,他們突然遇見你,還以為是遇見頭熊。”
“多謝。我當時的模樣很吓人吧。”
玄旸感謝她提供的食物,醒來後就覺得饑腸辘辘。
“我都快被你吓死!大清早突然從野地裡鑽出一個影子,那會霧氣還沒散,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我朝你投矛,誰知道你一下子就蹿過來,我隻覺得被什麼東西打一下,人就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少年講述今早遭遇的事情,他揉揉自己還很疼的肩膀。
“我也是,我手裡的弓剛舉起來,人突然就被打飛,還以為是撞見鬼怪咧。”
篝火旁的一名年輕男子說時,不忘舉起自己經過包紮的手掌。
玄旸聽他們講述,大口幹飯,他其實不記得具體過程,都打了誰,又怎麼打。
他一直在趕路,一個人沒有夥伴,夜間要守夜,提防野獸,天亮才能小睡一會,嚴重缺眠,疲憊不堪。
在遇見這夥人前,玄旸剛殺掉一頭襲擊他的大黑熊,把熊皮剝下,搭在肩上,新鮮熊皮還在淌血。
他早年跟舅舅旅行,途徑過當地,知道附近有一個叫委麓的羽人族聚落,決定去那裡歇腳,好好休整下。
才和熊搏鬥,又累又倦,去往委麓的路上又突然遭遇襲擊,玄旸立即進行反擊。
好在隻是一場誤會,他遇到的正是來自委麓聚落的人,這些人背上玉料和彩石,要去其他聚落做交易,正巧路上與他遭遇。
見年輕男子展示自己的傷手,玄旸說:“你可别怪我,我要不是手腳還算靈活,早被你一箭射死。”
“不會不會,我要感謝你留我一條性命,連大黑熊都能被你一矛紮死,你要紮我,我肯定沒命。玄旸,你是岱夷族的獵人嗎?”
“不是。”
玄旸已經吃完一碗飯,正在喝肉湯。
戴朱羽冠的頭領把啃幹淨的一根骨頭丢進篝火,他透過火焰,泛着光的圓眼直直盯着玄旸,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說:“獵人我見多了,他肯定是岱夷族的勇士。”
“玄旸,你來到羽人族的土地,是受什麼人差遣嗎?”婦人已經回到篝火旁,她坐在頭領身旁,伸出手烤火。
婦人和頭領關系親密,是一對夫妻。
“我嘛,在羽邑有個親人,我想去看看他,順便在羽邑過冬。”
喝完熱乎乎的肉湯,玄旸惬意卧下,手臂做枕,仰面對着星空。
長路漫漫,終于來到羽人族的土地,離羽邑已經很近,很近。
秋高氣爽的好天氣,玄旸站在羽邑的廣場上,環視既熟悉又顯得陌生的四周,他終于來到羽邑。
身旁盡是圍觀的大人和小孩,尤其小孩子的興緻最高。
“哇,他好高呀!”
“他也是委麓人嗎?”
“肯定不是,他不是羽人族,是異鄉人。”
“你看,他的弓和我們的不一樣。”
“哈哈我摸到了,這個是什麼?上面還有好多個孔,好像可以吹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