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禮了!”
“我這邊才……!”
因為從未有客人到訪,就連親人也很久不和乙骨憂太見面,公寓裡沒有準備任何客人的東西,連雙多餘的拖鞋都沒有。
林杏隻好穿着白襪光腳走在地闆上。
“真是沒有想到,乙骨君私下裡竟然是這樣的人。”
林杏的銳評換來了乙骨憂太的神經緊張:“對不起!是不是讓你覺得不适了,對、對不起。”
“雖然是男子高中生的房間,但是意外的整潔呢。”
林杏繞了個彎子,笑嘻嘻地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真好,長得帥,個子高,溫柔聽話,力氣大,還愛幹淨,喜歡做家務。
除了乙遊,上哪去找這麼可愛的男人呢?
乙骨憂太擦了擦汗珠:“真、真的嗎!不讓小林同學你感到難受就已經很好了,我其實也并沒有那麼幹淨……不,我的意思不是房間不幹淨,是說我……我自己……我可能……”
總是成為被欺淩的對象,乙骨憂太的課桌、書包、體操服、外出鞋……甚至是自己,都常常被不明東西污染。
有時是腳印,有時是什麼吃完的食物,有時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話語,有時是拳腳,有時是傷疤。
他厭憎這樣的世界。
更厭憎這樣的自己。
他愛着這樣的世界。
更期待着……或許能被愛的自己。
以被打濕般的目光不安地看她、連鼻尖都膽怯地冒出汗珠,這樣的乙骨憂太,無論怎麼評價,都是一隻曾被丢棄過的大型狗狗,在等待人類再一次的愛憐。
人們常說,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愛情的開始,往往源于一種母性。
倘若看他如看貓犬、如看孩子,難以自抑地産生憐愛的情感,那麼,她多半是愛上他了。
雖然,林杏認識乙骨憂太剛剛超過24小時。不過這并不重要,畢竟愛上紙片人往往隻需要一分鐘,甚至更短。
林杏收起玩笑的神情,轉而認真地告訴他:“沒有那回事。”
沒有太多的助詞或敬語,筆直又硬邦邦,像林杏的字迹一般生冷。
但是,卻又很堅定。
乙骨憂太悄悄松了一口氣。
“便當有些冷了,你這裡有做飯的工具嗎?或許可以熱一下再吃。”林杏沒有吃冷飯的習慣,飯還是熱熱的更香,看太太們的作品也是同理。
此生如果入了什麼冷圈,心就會像待在北極一樣,胡亂地凍死在冰川上,那種悲慘的事林杏才不要啊。
“有微波爐……請等我一會兒。喝點大麥茶,可以嗎?冰的?熱的?果然還是果汁這種甜甜的飲品會更适合女孩一些嗎?還是說更爽快的冰鎮可樂呢?家裡暫時沒有那種東西……對不起。”
乙骨在不斷的碎碎念中又陷入了林杏熟悉的自我否定裡。
也不能說是毫無進步。畢竟他終于學會了多說幾句話,不知道是和林杏熟悉了一些,還是因為在自己的房間裡,安全感充足的緣故。
隻要願意開口,自然就有暴露内心弱點的時機,也就自然有被攻略的可能。
因此,即便是話語裡暫時沒有什麼正向反饋,林杏也非常有耐心地及時打斷了他的焦慮内耗:“不喜歡喝含糖飲料,老派的大麥茶就很好,謝謝你——當然,還是熱飲更好一些。”
既安撫了乙骨的不安,也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家裡現成就有,乙骨可以很好地達成。
乙骨憂太連忙去微波熱飯、接水燒水。雖然腳步慌亂,但動作卻井井有條,透露着長期照顧自己生活的輕車熟路。
他似乎獨自居住很久。
說對裡香感興趣、想和裡香好好聊聊,雖然不至于說在騙人,但是多少也存在着不良的居心。
至于不良居心的指向對象,自然就是人夫感十足的乙骨憂太了。
他簡直就是林杏夢中才會出現的愛人。
感謝咒乙,她又行了!
當乙骨憂太準備好一切,從島式廚房端着托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林杏托着腮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眉眼彎彎的模樣。
乙骨憂太手一顫,險些把滾燙的大麥茶灑了出來。
“請小心。”
林杏及時接過便當盒,将乙骨的那份素食推到他面前。
兩個人雙手合十,進行了餐前的例行流程,一起說着“我開動了”。這樣的儀式,是為了尊重糧食,尊重廚師的心意,也為了尊重和自己一同享用這份心意的家人、朋友、亦或是自己。
乙骨憂太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和人這樣坐在一起,安甯地感謝平凡的人生,普通地吃一頓飯。
便利店的打折便當很好吃。
乙骨憂太珍惜地吃着,聽到小林杏子發出“好美味”的滿足感歎,眼前不知為何忽然模糊了。
便當……有這麼鹹嗎?
還是說……他又忍不住軟弱地哭了出來呢?
不、那并不是軟弱的淚水。
幸福。
他發自内心地感到幸福。
明明認識她的時間很短,所經曆的事情卻足以換取他無數次的眼淚。如果他的眼淚有些價值,乙骨憂太願意用很多很多淚水去換取下一次、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被詛咒的幸福……
【憂太,不哭】
【裡香,擦擦】
【讓憂太哭的,都該死!】
……好冷。
風卷殘雲般吃掉便當,又大喝了一口大麥茶,渾身本來變得暖洋洋的,可是突然之間危險的本能又重新被激發出來,林杏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種壓迫感,絕對是裡香出來了。
為什麼啊!林杏還完全沒有搞明白裡香出來的規律。如果說昨天那些不良多少是因為人品問題被裡香教訓,那現在呢?和平地吃着晚飯、在自己的家裡,有哪個環節構成她發狂的基本要素嗎?
林杏暴風思索,小心擡頭,冷不丁見乙骨憂太他又雙叒叕哭了。
天呐!這個男人是水做的嗎?絕對是水做的吧。林杏整個人生隻有看二次元作品流過這麼多淚,其餘的加起來都沒乙骨憂太這兩天流的多。
盡管身處其中的人并不這麼覺得,但事實而言,場景一度很滑稽。
上帝視角是這樣的:
林杏拼命地往後躲,但是單人公寓房間很狹小,再怎麼躲也隻能離乙骨憂太多幾米遠,緊緊貼在牆壁上罷了;
乙骨憂太拼命地勸,試圖制止裡香發狂,并不斷向裡香解釋他哭泣不是因為被欺負,而是覺得便當很好吃,很感動;
裡香拼命地往林杏的方向掙紮,嘴裡說着些【死】之類的話語,不知道有沒有把乙骨憂太的話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