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她其實有聽進去,隻是借題發揮——這兩天,林杏在乙骨憂太身邊出現的概率有些太高、太親密了點。如今更是登堂入室,直接和乙骨憂太在一個房間裡用餐了,這讓裡香的心情非常糟糕,早已經在暴走的邊緣。
但是,場景在林杏視角看來是這樣的:
林杏拼命躲,乙骨憂太拼命勸,但是二人共同的——造成這副場面的第三人裡香,林杏根本看不見。
沒錯,這簡直就是個滑稽劇。
整個現場,林杏隻能聽到乙骨憂太的聲音。
他在重複請求裡香停手。
林杏發自内心地希望乙骨憂太可以請求成功,畢竟如果死了,她就得重開一把遊戲了。
林杏最讨厭的就是走回頭路,如果需要按照類似的路線再重新和乙骨憂太相遇一次,她可能會覺得厭煩,直接放棄。
但請求似乎有些失敗。
林杏的視線,忽然從正着變成了側着,又變成了仰着。天花闆離自己的臉好近,頭好暈,别再晃了……
裡香。
【憑什麼他要對你這麼親近!!!】
乙骨憂太的臉上血色盡失。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昨天死去的幾人,漸漸地,就連林杏的面目也模糊起來,變成了一團血糊糊的肉……
那樣的惡劣想象讓乙骨憂太突破了以往對自己情緒束縛的極限,他崩潰地大喊出聲:“你在幹什麼裡香?小林同學是我們的共犯,她幫助了我們,你要比對待花和蝴蝶更溫柔地對待她!”
【對不起對不起憂太!】
【我會輕柔對待她的,不要讨厭我!】
【我把她還給你!】
裡香哭着說。
林杏又像坐了次過山車一樣,從裡香的懷裡被丢到了乙骨憂太懷裡……不,是面前的地上。
簡直就是“咚”的一聲。
“這種時候,到底在猶豫什麼……”林杏痛苦吐魂。
都這麼被玩/弄過一輪了,就不能憐惜一下她的身體嗎?突然被摔在地上也是會痛的啊!這個遊戲痛覺感受是百分之百不可屏蔽的啊!
“有沒有事,你有沒有事小林同學?你在說什麼?遺言嗎?請大聲一點!我一定會努力完成你的心願的……用我畢生的信念……”
乙骨憂太不敢觸碰林杏,隻能在一旁語無倫次。
林杏緩了緩,緩慢地繼續滾到了牆邊。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還活着。”
“裡香她冷靜下來了嗎?”
乙骨憂太看了眼在一旁流着瀑布淚的裡香,點點頭。
“很好,拜托你把這裡收拾一下吧?我需要洗澡……我需要休息……我好累……”
現在這種狀況無論林杏說什麼,乙骨憂太恐怕都會答應。
盡管聽到洗澡睡覺他顯而易見地遲疑了一下,但最後看到小林杏子疲憊的神情,乙骨憂太還是依言照做了。
地上因為裡香的發狂搞得一片狼藉,而林杏痛得不想起身,隻好在乙骨憂太打掃過來的時候繼續滾到一邊,打掃完之後又繼續滾回來,忽略她菠蘿菠蘿哒的身體,簡直就像在撒嬌耍賴了。
“抱歉!家裡沒有多餘的洗浴用品……我現在去便利店買!”
公寓樓下就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但是林杏在買便當的時候,其實也掃了一眼其他商品的價格,這個也好那個也罷都是現階段的她不可承受的。
便利店的精緻日化商品要比超市的量販裝貴許多。
“沒那個必要。”她已經自顧自欠了杏子一百杯泡面,離開遊戲前還不知道能不能兌現,現在自然是花的越少越好,畢竟她還不起錢。
“想要立即洗澡,所以用你的毛巾和香波還有沐浴産品,可以嗎?可能的話請再給我準備一套睡覺可以穿的衣服,我全身上下隻剩制服可以用,但是我想把它們洗洗,拜托了……”
遊戲,為什麼要做這麼真。害得林杏如此狼狽。
雖然說話的語氣好像在商量,但是内容完全是強硬派,根本沒有給乙骨憂太反駁的餘地。
他紅着臉弱弱地說:“真的不要緊嗎?”
“真。”林杏嚴肅。
頓了頓,乙骨低着頭可恥地同意了:“好。”
“需要預留時間給你收拾浴室嗎?我是不會亂看的。”
“那種事不需要啦!”
弱氣又意外堅持地反對了,如果忽略耳邊的紅暈。
終于有些自我的表達了嗎?在連續經曆兩次生死之交以後?
今天雖然差點死了,但也算值了。
在袅袅的熱氣裡,林杏心想。
單人公寓的浴室很狹小,但是出于某種傳統的堅持,裡面還是配備了坐式浴缸。此時此刻,林杏就蜷着腿坐在裡面,任熱水從頭頂沖淋下來。
乙骨憂太則鋪着床鋪。
因為平時總是一個人宅在家裡,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乙骨憂太就會做家務,所以家裡有幹淨的床上用品和被子可以使用。
公寓沒有多餘的房間,平時都是鋪被子在地上睡。偶爾心情難過的時候,乙骨憂太也會擠進逼仄的儲物間,蜷縮在裡面,那樣會更有安全感一點。
今天……心情雖然跌宕起伏,但稱不上壞。
不過為了小林同學可以睡得更好一些,乙骨憂太還是決定在儲物間對付一晚。
嘩啦啦的水聲和熱氣從浴室門縫裡傳出來。
蒸騰,蒸騰,伴随着乙骨憂太熟悉的香氣。
小林杏子正在用自己平時使用的香波。很無聊的味道,普通清爽的氣味,是以前母親喜歡買的那種。
是家人會一起用的那種。
家人。
朋友。
戀人……
十歲時的畫面再一次侵入乙骨憂太的腦海。那雙幼小的手曾和自己拉着鈎,約定長大之後要結婚,約定未來将永遠在一起,以誕生于不幸婚姻的戒指為媒介,構築通往幸福的橋與索。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哦。
所以疼了起來。心髒。那時候明媚的陽光,女孩秾麗的面容,一起嗅過的花,一起追過的蝴蝶。在當時他還不懂得愛是什麼的年紀,僅僅模糊地本能地想要留住她快樂的微笑,卻在往後數年内,如受難的人那般,持續不斷地被陰翳覆蓋住人生,往手腳釘上——
想要背誓,因而受到懲罰的【針】。
今夜,疼痛似乎格外細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