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绛笑了聲,有些不可思議:“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對你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是個懦夫!我現在也是真的想補償你,你不是想出國念書嗎?兩年前錯過了沒關系,還可以再申請的,以你的成績,應該沒問題,我供你出國繼續念書!”
盧绛想發瘋,想罵人,但最終還是平靜的忍了下來。
見他不說話,程澤野紅了眼眶,因隐忍的悲傷身體在發顫,“我知道,這幾年你過得很苦,我都知道的……是哥對不起你。”
“你不是我哥。”
程澤野呼吸一窒,直到肺部缺氧傳來的痛感,才他緩緩呼出這口氣,“對,我不配。”
盧绛心口一陣絞痛,用力閉了閉酸澀的雙眼,咽下喉間的苦澀。
他被收養的那一年,程澤野二十歲,剛上大學,也是受害者之一。
邊喬沒有得過手,是因為程澤野一直在替他受着,他讓盧绛叫他哥哥。
程澤野四年大學走讀也是為了保護他,大學一畢業,程澤野就和女朋友結婚了,女朋友家裡很有錢,程澤野能力很強很快得到了老丈人的賞識。
而此時,盧绛滿十七歲,跳過了高三,直接申請了國外一所名校被順利錄取。
邊喬得知他要逃離,像發了瘋想要對他使用暴力,盧绛把他打了一頓,然後報了警。
但是邊喬聲譽在外,警察自然是不信盧绛的說辭。
邊喬向外說他有精神病,以監護人的身份簽字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
盧绛在精神病院強制‘治療’了一年,生不如死,邊喬逼他認錯,想要馴服他。
為了能從精神病院出去,盧绛不得不假意屈服,隐忍着惡心回到了邊喬身邊。
兩年前,盧绛好不容易收集了邊喬的罪證,起訴了邊喬。
邊喬為了拿到他手裡的證據,幾次三番找人威脅恐吓他,還揚言要殺了他。
盧绛将手中的證據交給了唯一信任的人——程澤野。
此前這件事情,就已經被社會媒體大肆報道過,開庭那天鬧得沸沸揚揚。
程澤野如約來出庭作證,但他指認的卻是盧绛。
因為想要出國念名校,威脅養父一年出資三百多萬繼續供養他。
因為他有精神病,污蔑養父猥亵他。
盧绛長那麼大,第一次情緒失控,在法庭上,在所有媒體前,歇斯底裡的質問程澤野,為什麼啊?你不是我哥嗎?!
一夜之間,他成了全民笑話。
網友P他醜圖,P他遺照,罵他就是ZZ正确。
所有人對他的認知,是被無盡醜化後的他,也沒有人願意去真正了解事實真相,或者他盧绛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這是一場網絡暴力的狂歡,他仿佛成了一個靶子,一個情緒的宣洩出口,他已經不是一個擁有人權的人。
時至今日,網暴還在繼續,而他還活着,但卻早已沒了信仰和未來。
程澤野仔細打量着他,輕聲地帶着些疼惜:“你瘦了太多。”
“在醫院躺了兩年,還以為死了,沒想到又回到了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
“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盧绛沖他笑了笑,“你走你的陽關路,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别問。”
程澤野眼眶發紅,緊絞在一起的十指,用力到關節發白,“我曾經是真心想要保護好你,也想有一個弟弟,想讓你不要像我一樣,受到那些傷害,可我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的怯懦和骨子裡的卑劣,我以前總覺得,身體髒了但靈魂要幹淨,可卻沒明白,一直在淤泥裡掙紮的人,靈魂早已肮髒透了。”
“别說了……”
程澤野長籲了口氣,将臉埋進雙掌,悲傷與羞愧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叫他無處可逃,無法安生。
突然間,盧绛對眼前這個人的恨就這麼釋懷了。
“沒關系。”
“什麼?”
盧绛深吸了口氣,嚅了嚅唇,重新說道:“沒關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绛……你肯原諒我?”
盧绛不願再多說,拄着拐杖起身準備離去。
“你不吃飯了?我點了很多你愛吃的菜,你……”
“哥。”
“啊?”程澤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雙眼。
“你不髒,髒的是邊喬。還有,謝謝你,那些年保護了我。接下來的路,我會自己走,你想要活着,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幸福地去愛你所愛。”
說完,盧绛轉身大步離開,沒再回頭,這一走就注定不會有後會之期,從前恩怨種種,到此為止,一筆勾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