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礙于她身後那兩尊大佛,又默默将話嚼碎往肚裡咽,強擠出抹笑來。
“哎呦,瞧我這記性!”
她手往大腿上那麼用力一拍,再看時,塗滿脂粉的臉上,已滿是“和藹”的笑:“這可不就是我的寶貝籠月嘛。”
話音未落,她往前走近幾步,一把扯過喬沅的手,反複細細摩挲起來,帶繭的手指揉搓在白嫩手背上,看似是愛撫,手下力道卻一點也沒收着。
“那媽媽以後可要記住了。”
喬沅手背很快被搓得泛紅,她彎唇笑得越發明媚,眼底卻是一片冷色,同樣不甘示弱地覆上老鸨的手,用力按壓起來。
她手勁大,沒一會兒,老鸨便有些笑不出來,試圖抽出手,卻又被死死抓住。
看着老鸨明明氣得要死,卻拿她沒法子,還要對她強顔歡笑的模樣,喬沅眼眸微彎,眼波流轉間,洩露出的靈動狡黠,格外引人注目。
身後始終保持沉默的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交流不過一刹,一男子走上前,闆着張冷臉,從腰間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伸手往前一遞。
老鸨登時來勁了,用力抽出手,顧不上被握得發疼的手,兩眼泛着光,點頭哈腰地接過那疊銀票,典型的見錢眼開。
喬沅唇角往下一撇,扭頭對上那男子看過來的視線,忽又聽見他對老鸨道:“我家主子說了,人先在你們這待着,等過段時日,他自會差人來接。”
“屆時若沒見到人,後果應該不用我明說吧?”
男子手落在腰間佩劍上,語氣平淡到幾乎沒有一絲情緒起伏,話語間的停頓卻很是微妙,隐隐能讀出幾分威脅意味。
她這是,代替籠月被賣了?
喬沅眉梢輕挑,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
隻聽得老鸨連連應聲稱是,笑得讨好而又惶恐,将那疊銀票卷成厚厚一卷,塞進衣袖裡,谄媚地将兩人送出門,而後臉色驟然一變。
“砰——”的一聲,門被她重重關上。
“她是不是跟那窮酸書生跑了?!”
老鸨怒目圓睜,怒火再也遏制不住,氣得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真是養了個小白眼狼,被滿身窮酸氣的臭男人幾句話就哄走了!”
“枉我對她悉心栽培這麼多年!當初就該讓人把她活活打死!”
聽着她無休止的謾罵,喬沅走上前,仿佛本就是這屋内主人般,極為熟練地拎起水壺往茶杯裡倒滿水。
她端起那杯茶,行至老鸨跟前,沒有直接告訴她籠月的去向,反而是揚唇,露出抹惑人的笑來:“籠月姑娘是走了,可不是還有我在這嗎?”
老鸨聽着她這番話,更是氣得渾身直發抖,冷哼一聲,揮袖轉身間,将那斟滿水的茶杯重重打落。
濺出的水打濕了喬沅的裙邊。
那青綠色的竹節杯在地上骨碌碌地轉動兩圈,一路滾落到不遠處的圓桌底下,才堪堪停住。
“人家點名要籠月,保不齊在哪見過她的畫像,你替她過去,要是被發現,我們都得跟着你遭殃!”
搖曳燭光下,喬沅眼眸微垂,盯着自己被打濕的裙邊,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提醒,卻又像是在威脅。
“可事實是,真正的籠月跑了,而你在他們面前又承認了我就是籠月。”
“你不僅收了他們的錢,還保證會看好‘我’。”
目光落在老鸨裝着銀票的袖口,喬沅用着無比平靜的語氣叙述着方才發生的一切。
“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老鸨面上閃過一瞬愕然,下意識捂緊袖口,一臉警惕的望向她:“你想怎麼做?”
“當然是——”
喬沅勾唇一笑,微微拖長了尾音,短暫停頓片刻後,她在老鸨目光注視下,緩緩吐出四個字:“将錯就錯。”
老鸨心下一咯噔,沒說話,隻是走時吩咐下人将門窗鎖死,生怕喬沅反悔跑路。
對于這種類似軟禁的行為,喬沅卻是不以為意,至少接下來的這段時日,她都不需要再為衣食住行而感到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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