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玥一邊随着範夫人學習着京中高門姑娘們必備的技能,一邊幫助範夫人準備着五姑娘出閣的事宜。到了六月中,三書六禮已經過了大半,五姑娘的嫁妝也陸續擡往夫家,安床事宜也剛剛處理妥當。
五姑爺是京郊書院山長之子,去年剛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聽學,按例過兩年就要外放任職。姑爺家裡還算富裕,在京城裡也有一處宅院,雖比不得誠安伯府的闊綽,但已經修飾一新,也算得上舒适。
範夫人把禮單遞給了身邊的嬷嬷。明日送去最後一批嫁妝,剩下的就等後日的親迎了。“嫁人,是一個女人一生中僅有一次的大事,誰也不想留下什麼遺憾。可是嫁女兒,卻像割肉一樣疼。老五雖然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可是自小也是在我膝下長大,又生得乖巧懂事,如今又要出嫁了,還真是讓人不舍啊!”範夫人感歎道。
旁邊已經出嫁的大姑娘勸慰着母親:“母親又何必憂心,五妹雖是出嫁了,可人還是在京城,我們有哪裡不懂的,還是可以時時向母親請教的,母親若是想我們了,我們回來也方便。”
範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長女:“哼,也就是你婆母寬厚,才縱着你時常回來。”
在這個年代,女人嫁人叫歸甯。人們都相信,女人本是夫家的人,隻是托生在了娘家,所以在成人之後要“回”到自己的家裡去。女兒們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上要侍奉公婆,下要養育子女,又要持家,還有輔佐夫君,哪裡還能像姑娘時恣意。
夜宵端了進來,衆人卻見甯玥伏在案上已經睡着了,範夫人讓人安靜點:“阿玥近日也累壞了,她幫我跑前跑後,檢查謄抄禮單,清點嫁妝,比老六都用心。這幾日下來啊,竟比你出嫁時輕松多了。”
六姑娘嘟了嘟嘴,不想要頂嘴,卻沒說話。倒是大姑娘去裡間拿了一件披風給甯玥蓋上,回到母親身邊小聲說:“難道不是因為母親嫁過一次女兒所以駕輕就熟了嗎?”
甯玥做事用心,不僅僅是為了學習這些風俗禮儀,更是想為範夫人分擔許多。範夫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她對女兒們教導嚴格,也是為了女兒們嫁人之後少吃些苦頭,正是因為疼愛這些孩子們,所以才為她們打算得十分長遠。
那日範夫人知道甯玥背後有傷疤之後,還專門回了一趟娘家專門去尋找祛疤的藥方,自那日後,甯玥每日要喝藥、藥浴,還每晚都塗藥,這段時間下來後背的疤痕竟真的淡了許多。此外,範夫人還為她悉心調理身體,來了月事也沒那麼疼了,皮膚、頭發甚至指甲都恢複到了兩年前的狀态了。這段日子,和曾經的生活竟有了那麼一點相似。
親迎的日子眨眼就到。甯玥同其他幾個姑娘們一樣裝扮,陪在範夫人身邊。雖說是大喜的日子,但畢竟是嫁女,五姑娘被新郎官接走之後,幾個通家之好的夫人也陪着範夫人說說話免得她太過傷心。
閑話間,有人瞧見了甯玥:“小八身邊那個姑娘瞧着眼生,以前是沒有見過的吧。”
一句話讓甯玥成了屋子裡的焦點。甯玥也毫不怯場,站起來落落大方地向各位夫人行了禮。
“阿玥是親戚家的孩子。今冬不是要選女官嘛,家裡把阿玥先送來我這裡提前熟悉一下京城的氣候。”
這句話說得隐晦,也透露出來不少信息。瑞王眼看着就要選妃,到時候宮裡是要放出一些宮人,宮裡自然是要再選一批女官的。能和範家做上親戚,還能送女兒進範府,想來也不是什麼破落人家出身,小官家送女兒進宮做女官也是一種體面。若是得了貴人青眼,還能得到一段不錯的姻緣。也正是因為要入宮,所以阿玥并沒有婚約在身。
這姑娘模樣周正,規矩也不錯,就是不知道心性如何。不過經過誠安伯夫人調教,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範夫人的說辭也是事先商量好的。甯玥與魏天瑜的婚事未定,所以此時不宜張揚,隻能先編造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算将來人們知道了此時的甯玥後來成了瑞王妃也是能自圓其說的,畢竟若是說甯玥參選女官時被瑞王看上也算合情合理。甯玥真實的身份這府裡上下除了主母和貼身丫頭之外,也就整日厮混在一起的六姑娘知情。
婦人們談話是不會拘着姑娘們久坐的,沒一會兒就放她們回去了。姑娘們也從天亮就守着五姐姐,姐姐走了之後又守着母親,這會兒心情也低落,都回到自己院子裡休息了。甯玥隻帶着若初在園中散散心。
今天的婚禮也讓甯玥想了很多。她和魏天瑜的婚事有困難,自己的身世和太後的态度都不好解決。嫁入皇家最最基本的一條就是身世清白,就算是平民女兒也要往上查三代,這一點勉強算好解決。若隻是來曆不明還好說,但是自己終究是在朝中露過臉的,而且是男子身份。雖然皇帝早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朝臣不知啊。來曆不明加女扮男裝,想想都覺得不好找一個經得起查的身世。更何況,魏天瑜是不是皇太弟都不影響他是現在唯一的儲君,也就意味着瑞王妃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國母,這已經不是魏天瑜一家的事,而是要拿到朝堂上嚴肅讨論的國事。也正是因為這種種原因,太後一定不會輕易松口。本來這事就很難了,若是再加上太後的阻攔,真的是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