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杜衡之來說魏天瑜也不是外人,魏天瑜在杜衡之的書房裡也不怎麼拘束。百無聊賴的他随手翻看起杜衡之書案上的文字。
杜衡之寫字有個習慣,就是每寫完一張紙之後為了讓墨迹幹得快一些,他會用棉紙把多餘的墨汁吸幹。從棉紙上判斷杜衡之寫了什麼内容也曾經是魏天瑜的樂趣之一,魏天瑜随手拿起缸裡的棉紙,找尋童年時的回憶。
從棉紙上看,杜衡之平常所寫的也不過是批文、上表之類的,其中還夾雜着一封家書,從回信内容上推斷,侯夫人不日就要回到平京來,似乎還和杜衡之續弦一事有關。
魏天瑜不禁皺了眉頭,捏緊了手上的紙。杜衡之對甯玥的禮遇幾乎讓人忘了一個事實:甯玥隻是一個妾室。杜衡之出身侯門,又有大好前程,家裡不會放着他不續弦。可是杜衡之若是要續弦,甯玥又該怎樣呢。她出身高貴、心氣高傲,她或許會安居後宅,但絕對不會甘居人下。
本朝最重嫡庶之分,妾室莫說挑戰正妻的地位,就算是對正妻不敬,正妻都是可以随便拿捏妾室的。丈夫若是有所偏私,會被人認為私德不修,嚴重起來還可能影響仕途。大虞一向看重嫡庶之分,就連皇兄,也是在宋妃去世之後記名在了母後名下,才有了嫡子的名義,得以順利承繼大統。杜衡之若是續了弦,大婦但凡有一絲私心,甯玥都會處于十分不利的場面。
甯玥精通戶婚律,當初怎麼就輕易答應給杜衡之做妾了?有甯玥做妾室,杜衡之要麼不再續弦,要麼自此以後家宅不甯,難道他自己不清楚嗎?
魏天瑜揉了揉太陽穴,宿醉之後的頭疼還沒徹底過去。他繼續翻找缸中的廢紙,終于找到了杜衡之對甯玥的安置。
“放妾書”三個字赫然寫在了題首,魏天瑜再三辨認了後邊的文字,确信是這封放妾書是杜衡之寫給羅怡君的。這麼來說,杜衡之在繼室和甯玥之間還是放棄了甯玥。手裡捏着棉紙,魏天瑜呆了半天,然後也不再等待杜衡之,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魏天瑜經曆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坐在房間裡慢慢思索着,這封放妾書到底意味着什麼。杜衡之不管出于什麼原因要休棄羅怡君也就是甯玥,都意味着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并不像自己之前認為的那麼堅定。甯玥這麼輕易地就被杜衡之休棄,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杜衡之的心裡甯玥并沒有那麼重要,如果是這樣,就算自己出手幫她留在杜府,她一個柔弱女子身處後宅,上有大婦,丈夫也靠不住,以後連生死都要握在他人的手心上了。
魏天瑜的腦子有點懵。這兩個人都是自己在乎的人,若是能夠長長久久、和和美美,讓自己放棄心中的愛戀也算值得。可現在杜衡之這麼做,不僅辜負了自己的情誼,更是辜負了阿玥對他的心意啊。果然還是喝酒誤事,現在頭還是有點疼,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又或者,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甯玥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機會。現在甯玥滿心向着杜衡之,若是知道了杜衡之要休棄她,那麼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帶她回去,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再也沒辦法熄滅下去了。他不在乎甯玥曾經嫁過杜衡之,嫁給杜衡之的也是羅怡君而不是甯玥。如果妥善處理好這些人,他的甯玥還是他的甯玥,也是他的王妃,将來也是他孩子的母親。
魏天瑜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變得急促,雙手都有點止不住地抖動起來。本來以為要徹底失去她了,可是現在居然有機會帶她回到自己的身邊了。魏天瑜忍不住伏在書案上,偷偷笑了起來。
陳繹一路跟着魏天瑜從杜府回來,又看着魏天瑜的沉思,現在看到他忽然趴了下來,還以為他身體不适,可随即魏天瑜身體有點抖動,他不由得上前問了一聲。魏天瑜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又說:“田聰現在在家吧,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