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來得莫名其妙,淩诩也搞不懂自己在别扭個什麼勁兒,等房門咔哒響過一聲之後,他猛地趴到桌上,長歎一聲。
周四的兩門選修課不算太難,他中午也沒去找宋航,提前占了個教室角落的位置睡午覺,下午考完以後就直奔酒吧。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沒時間和他的小可愛們見面,他才會一次次栽在宋航身上的。
晚七點,他吃完了飯準時出現在酒吧後台。
換完衣服出來,他坐在椅子上調試琴弦,這對藍白色的琴弦是他最喜歡的,蠶絲制成的韌性極好,他輕輕彈起一段舒緩的旋律,手掌從琴頸遊下,每一根手指都好像在編花。
吉他是他最忠實的夥伴,不論如何,他是不會放棄彈琴的,他所有的情緒價值都寄托在它身上了。
“唱得真棒!”樂隊鼓手程雲飛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現身稱贊,“阿淩,你絕對是我見過最會唱歌的吉他手。”
淩诩勾唇淺笑,五指按在琴弦上,琴聲驟停。“謝謝,我很開心你這麼誇我。”
“也隻有誇誇你的吉他,你才會這麼開心了。”
“飛飛要是答應跟我春風一度,我也會這麼開心。”
程雲飛猶豫着問:“你今晚沒伴兒嗎?”
淩诩輕忽地擡眼:“沒有,你答應了?”
“……雖然是很心動啦,但是老闆禁止員工内部消化。”程雲飛可惜地說,“我有一個朋友,很喜歡你,如果可以的話……”
“你知道的,我隻做1,而且——玩很大的,你那個朋友受得了嗎?”
“放心,他玩得更花,是個純0.”
“ok,賣你這個面子咯。”淩诩聽着外面的呼聲,站起來往外走。“叫他十一點開好房給我打電話……不,算了,我今晚有事兒改天吧。”
八點過兩分,他彈着心愛的吉他,以一首浪漫情歌開場,牛仔帽下面,光潔的下巴,纖薄紅潤的嘴唇,精緻的鼻子,他說他愛世人,愛世間萬物,獨獨不愛她。
I love someone not u.
一曲終了,台下的觀衆難得的安靜。
“阿淩,别難過了,我們都愛你啊!”
淩诩壓下的嘴角緩緩擡起,他猛地一撥琴弦,程雲飛下意識跟了個鼓點,和弦驟然響起,清澈而純淨,他按住一個高音,手指飛快地舞動,創造出一個個模糊的或高昂低沉的音階,上下上下,不斷擺動,像是有一團熊熊烈焰在他手上燃燒,逼着他不得越彈越快。
他唱起流行的搖滾曲,嘴角大大咧着,潔白的兩排牙齒上下碰撞,咬出一個個清晰的字母,他的舌頭很紅,沒了歌詞便伸出舌頭大半咬着,任誰都看得出他性質高漲,好像方才的那一曲悲歌隻是欲揚先抑。
一首首歌曲無縫銜接,樂隊的人忙得滿頭大汗,心裡卻全是高亢的尖叫,想要和舞台下的人一起為這個天才吉他手喝彩鼓掌,搖晃起屁股。
片片斷斷的各國樂曲接連出現,淩诩好像什麼語言都會,唱得一字不差,自信飛揚,酒吧裡的人陷入了一場盛大的狂歡,仿佛是來到了海上,他們是無力的竹葉船,碰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風雨,隻有沉沒的份兒。
演奏的最後,淩诩還沒有摘下帽子,那一頭金發早就散落,跟着琴音瘋狂地顫抖着,他雙腿分開,牛仔褲下的雙腿有力地踏着拍子,他甩動右手,如蝴蝶振翅,落下最後的咆哮低音。
世界好像在此刻停止,淩诩喘着粗氣,仰着頭,帽子終于掉下去。
他大笑兩聲,張開雙臂接受着突如其來排山倒海的癫狂歡呼。
“周四快樂!”淩诩挺直腰,從台上一躍而下,目光在為他瘋狂的觀衆們之間逡巡着。
“周四快樂!”
“周四快樂!”
隔壁卡座上,坐了一個人。
淩诩徑直走了過去,壞笑着壓住他:“帥哥,親一個嗎?”
“啊啊啊啊啊!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親一個!”
這裡是淩诩的王國,到最嗨點的氣氛不會容許他的締造者被人拒絕。
感受到唇上幾近暴力的撕咬,宋航瞳孔驟縮,一臉不可置信,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幾個小時前,他叔叔給他打電話,問有沒有看到表弟,老師反應他今天下午又逃課了,宋航剛考完試,怎麼可能遇得到表弟,但礙于叔叔的情面,還是答應去上次碰見他的地方找找,不過他沒敢說是在酒吧,要不然那小兔崽子的屁股蛋都要被打得開花。
等他到了酒吧,接近八點左右,好死不死,表弟還真就在裡面。
他氣不打一處來,說着就威脅表弟跟他走,不然就告訴他爸,結果那小孩哭着求他讓他看完一場演出再走,不然他就算屁股開花也不甘心。
“什麼演出?”
表弟沒有時間回答他,因為演出就開始了,宋航不常到這種地方來,一枝獨秀站在那兒頗有些不合群,熱舞的人群裡有人邀他坐下,他便順勢坐到了舞台右前方的沙發上,盯着他表弟。
隻是盯着盯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往台上彈吉他的歌手身上飄,那一頭金發他不會認錯,就是淩诩,可那身打扮……
有人告訴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