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是強留不住的東西,還是不要讓它承載太多了。”
她難得有此感性之言,倒是讓談铮心中覺得異樣,仿佛流星從天際劃過,兜兜轉轉,又墜進他心裡。
“怎麼突然說起傷心話來了?”
“沒有這個意思,”祁紉夏回頭沖他一笑,“就是随口感歎而已。”
陸陸續續有下山的車輛駛來,大半都被這附近的小吃攤吸引駐足。蹲守流星也需要體力,一車一車下來的,幾乎都是年輕面孔,男男女女都有,結伴而行,熱鬧非凡。
手邊的燒烤串已在見光邊緣,祁紉夏吃飽餍足,正在用濕紙巾擦幹淨手上沾染的油,不遠處的幾句閑談,卻漸漸飄進她的耳朵。
“真搞不明白你們小姑娘,就這幾顆破流星,有什麼好看的?”
“看的當然就是一個浪漫嘛。你看今晚周圍那麼多情侶,氛圍多好啊。”
“我還真沒看明白有什麼好的。”
“你這人,沒情趣……”
……
祁紉夏簡直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差錯。
她詫異地轉過頭,借着重重人影的掩護,一眼望見了幾桌之隔的祁越。對方正摟着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右手拎一罐啤酒,神态又痞又傲。
被他摟着的那個姑娘,祁紉夏乍一看,還覺得有幾分面熟,似乎是徐今遙很喜歡的一個美妝博主,社交平台的粉絲有小幾十萬。
他們倒是沒發現祁紉夏和談铮的存在,自顧自調情嬉笑,旁若無人。祁紉夏卻再也坐不住,抱着外套起身,拉過談铮說:“快走,我看見祁越了。”
談铮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倏然回過頭,果真看見了和女友打打鬧鬧的祁越。
這一眺,仿佛驚動了祁越的某種感知。
他蓦地擡眼,不偏不倚,和談铮對上了視線。
哪怕已經深夜,山下這片區域的照明依然很充足。高高的路燈投射下來雪白的亮光,吸引了無數趨光的小蟲繞之飛舞。
燈光從祁越頭頂的側方打下來,将他臉上起伏弧度的陰影放大到了極緻,莫名顯出幾絲暗黑的猙獰。
遠遠地,他朝談铮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談铮倒吸了一口氣。
“别慌。”他把祁紉夏完全籠罩在自己的影子裡,像是無形之中劃出的保護域,“我們回車上去。”
祁紉夏一心想要逃離此地,倒是沒有看出談铮的異樣,腳步越來越快,仿佛背後有什麼東西追趕似的,飛快鑽進了車裡。
車門一關,内外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得到鋼鐵的堅實庇護,祁紉夏才稍稍安心,隔着玻璃,再度往那個方向投去目光,可那兩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祁紉夏的腦子亂作一團。
祁越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見自己了嗎?看見談铮了嗎?
他……猜到他們兩人的關系了嗎?
祁紉夏和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兩兩對望,誰也說不出答案。
她甚至說不出來,為什麼在看見祁越的那瞬間,自己的第一個念頭,會是想要逃走。
隔着一臂距離,談铮的眸色暗沉得難以言喻。他盯着手機上的聊天記錄,像在看呈堂證供。
【談铮哥,三個月已經過去一大半了,你那兒到底有沒有進展啊?】
消息發送自祁越,時間是今天下午四點鐘。
談铮當時已經在規劃今晚看流星雨的時間安排,本來不大想回複,但是新消息提醒橫亘在屏幕半中間,如心上卡了根刺,他終究難以忽視,回複道:【有。】
祁越緊追不舍:【口說無憑。你沒騙我吧?】
談铮脾氣再好,看見這句話,也忍不住皺了眉。
【我不會騙你。】
五個字發過去,卻如石沉大海,再沒有回音。
談铮本以為,祁越自知此話荒唐,放棄了這個念頭,便沒多往心裡去,直到在山下看見他本人,才知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趁祁紉夏發呆的間隙,他在對話框裡敲下一行字:【知道你好奇,但何必這麼着急?】
祁越這會兒正在自己的跑車裡,和網紅女友親密無間,好不容易一番折騰結束,他拿起自己的手機,看見了談铮的消息。
“喲,”他挑了挑眉,“這倒是新鮮。”
他女友還懶懶地歪在座椅裡,橫波目一瞥,“是哪個女人找你?”
祁越:“不是女人,是男人。”
“男人?!”女孩頓時杏眼圓睜,“祁越,你什麼意思!”
祁越連忙安慰:“寶貝兒你想什麼呢,是我一個關系挺好的大哥,今晚也在這附近。”
女孩“哼”一聲,别過頭不去看他。
祁越低下眼,對着手機發語音:“這你就誤會了。我今晚就是帶薇薇出來玩,誰知道你們也在,純純是巧合。”
他發出去半天沒有回音,心中暗暗覺得無聊,眼神一瞟,副駕上的女孩已經困得睡了過去。
正要啟動車子,祁越忽然想到了什麼,重新拿起手機,打了兩行字。
【談铮哥,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祁紉夏落你手裡,可比在我媽那兒更慘——别多想,這是在誇你。】
【就當我做好事,她不是總惦記奶奶嗎,下回讓她回來看看,老人家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