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新遠集團入職了幾個新職員。他們被安排進集團下屬剛成立不久的信科公司,均位列于中高級管理層,負責統籌公司在新業務領域的開拓。
隻有少數人知道,這幾人的履曆表上,有個共同點——
前一條任職信息,全部歸屬于思博。
“股權轉讓的材料,他們董事會還沒審核通過嗎?”
辦公桌前,祁紉夏問程影。
“我去問過了,思博那邊的人說,因為事關重大,他們需要開會讨論,但是考慮到談總最近受傷在家,不方便出席,所以流程上可能會慢一些。”
祁紉夏把手裡的筆丢在桌上,冷笑道:“慢一些?他談铮受傷的是腳踝,又不是腦袋和嘴巴,人去不了會議室,視頻參會都做不到嗎?”
“你再去問問思博,需不需要我親自上門擡轎子,把他們尊貴的談總請出家門列席會議。如果不需要,就别再用這種拙劣的借口推三阻四,像個笑話。”
程影究竟是如何體面且滴水不漏地轉述這番話,祁紉夏不得而知。不過成效的确拔俗,就在當天下午,她接到了思博方面的電話,說是已經安排了議程,隻等談铮有空,就召開會議讨論處理。
讨論的結果,當然是通過。
如此,隻需等待工商稅務那邊的手續辦妥,思博的最大股東,便要易主為新遠。
消息散出去後,雙方的股價上漲了不少,思博公司上下的氣氛也随之高漲,盡管真正實現營收的項目依然寥寥無幾,但一年多之前的那種頹然和靡喪,似乎已經随風而逝了。
對于意圖進一步擴張的新遠,這次股權收購,更多的則是戰略意義,祁紉夏的名字,也開始更加為人所知。
月底,祁紉夏久違地接到了施慕的電話。
“你可太有本事了!”
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贊美,“我早就聽說,談铮把他的公司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你使了什麼神通,能讓他乖乖就範?”
她們有一陣子沒聯系,不過彼此倒是越來越熟稔,開口也不怎麼寒暄,直接切入主題。
祁紉夏:“難說。也許是他摔了一跤,自己在病床上慢慢想通了。”
她剛下班,正準備開車回家,卻聽施慕興緻不減道:“要不要出來喝一杯?我就在你家附近的商場,這裡新開一家酒館,很不錯的樣子。算是……幫你慶祝。”
祁紉夏略一沉吟,“好,我馬上來。”
*
酒館臨街,門頭裝修複古,辨識度極高。祁紉夏把車停在小區裡,步行出來,沒走多久就到了店。
“這裡!”施慕坐在一張高腳圓桌邊,隔着距離看見推門進來的祁紉夏,招手朝她示意。
酒館做的是晚間生意,此時正是工作日剛下班的時間,店裡人還不多,寥落地散在四下角落裡,各自喝酒或是說話。
“等不及我,自己已經喝上了?”
祁紉夏在她身邊落座,見她面前已然放了杯熱紅酒,玻璃杯口有淡淡的口紅印子。
施慕聳肩,“外面起風有點冷,我急需一杯熱的。”
祁紉夏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沒開車?”
施慕搖頭說:“沒,坐别人的車過來的。”
“别人?”祁紉夏隐約察覺這個指代有些特殊,“哪個别人?”
這下倒是正中了痛點,隻聽施慕沒好氣道:“前男友。半小時前剛分的。”
祁紉夏驚歎一聲:“原來還是新鮮出爐的前男友。他哪兒惹你了?”
“說我對他不熱情,太冷淡。”
施慕說罷晃了晃手裡的水晶杯,“真不是我自戀——我這種長相身材,這種家境事業,能賞臉和他談戀愛,他都該三跪九叩地感謝我。要我熱情?他是人民币麼他?!”
祁紉夏忍俊不禁,借着服務生來詢問點單的時機,整理好表情。
“來杯和她一樣的。”她說。
施慕又喝了口酒,“說起來,還是前前任最讓我懷念。長得帥,技術好,就是自我意識過剩,總喜歡拿分手說事。沒辦法,最後幹脆成全他了。”
時針轉動,店裡的客流量漸漸大了起來,靠窗的高腳椅很快被占滿,人們低聲交談的聲響,合成耳邊輕微的底噪。
祁紉夏是個合格的傾聽者,不輕易發表意見,但是做出的種種表情和肢體反應,卻總能讓說者覺得,自己的話必然受到了重視。
施慕吐槽了幾句,忽地一拍腦袋,“哎呀,瞧我這記憶力。說好了要給你慶祝,怎麼還講起這些糟心事了……來來來,自罰一杯。”
祁紉夏笑:“這才剛開始呢,後續的經營管理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如果進展順利,你再給我慶祝也不遲。”
“你擔心,談铮不聽你話啊?”施慕心領神會,“我猜他不會。都到這一步了,沒必要再鬧,否則也太拎不清了。”
服務生端上來一杯熱紅酒,放在祁紉夏面前。杯中放了一小簇迷疊香,橙子片和草莓浮在液面上,散着酸甜的馨香。
祁紉夏抿了小口的紅酒,眉宇不曾舒展,“人心難測。經曆過之前的事,我再也不能說自己了解他了。”
她和談铮的那段過往,施慕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聽見她如此說,施慕便和她碰杯:“吃一塹長一智,咱們不虧。”
如果隻看外表,施慕很容易被定性為知性氣質型的美女,可是稍微與之交往便知道,她的骨子裡滿滿都是灑脫率性,尤其令祁紉夏欣賞。
她想,自己也應該學習施慕的灑脫。
“你說他摔下樓梯導緻骨折,又是怎麼回事?”施慕又問。
祁紉夏把那天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
然而真要說起來,其中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某些不便言說的隐晦,祁紉夏試圖一筆帶過,卻被施慕敏銳地捕捉到蛛絲馬迹。
“看來,你們如今的交情匪淺啊……”
施慕滿臉的玩味,并充分發揚有話直說的美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