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槐蹲下身,觀察地面上的刻痕,那些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像是被指甲硬生生扣出來的。
遊戲還在繼續:找一找我們的名字吧!
字迹下方,密密麻麻排列着數百個殘缺不全的孩童姓名,每個名字都浸泡在幹涸的血漬裡。
最古怪的是,所有名字的偏旁部首都被刻意打亂,像是被人為拆解的榫卯結構。
談序皺了下眉,回憶起每一層的梁柱上都刻着念不出來的字迹,腦海中迅速建起木樓獸場的結構圖:“原來如此,他們名字都被拆解後嵌進了建築裡,如同血肉般一起封鎖。”
四樓樓梯間背後通往的走廊突然傳來一道聲響。
“咔哒”幾聲後,走廊兩側房門依次打開,每扇門後都站着個模糊的身影。
它們仍保持着“一二三木頭人”的定格姿勢,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扭轉,直勾勾盯着樓梯間的方向。
阿魯藤突然劇烈震顫,黎槐的腦海中閃過無數記憶碎片,它們在主動把記憶傳給她。
記憶碎片裡,有被工匠用朱砂在孩童額頭寫下名字;有被砍掉雙腿後慘叫聲下流出的血淚;有被販賣到這裡時的恐懼和無措;有被活生生壓入木柱下的痛苦與絕望……
但此刻黎槐并未感受到它們的敵意。
突然眼前那些被打散的名字部首竟像磁石般開始顫動,在血漬中微微浮起,随即打亂順序般飛至四樓每個房門上。
談序盯着第一道房門,觀察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在這個時候,走廊兩側的房門再次震動。
原本定格住的身影機械地擡起手臂,數百根半透明的絲線從它們胸□□出,在走廊中央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活字印刷版。
那些被打散的偏旁部首在絲線上跳動,如同被驚動的蜂群。
“這是?古文明時期的活字印刷術?”黎槐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雖然古文明早已消失,但流傳下來的曆史依舊存在于他們必學的科目中。
阿魯藤似乎受到精神力的影響,自發抽枝纏繞上去,藤尖綻放出小白花,突然在活字印刷中凹槽裡勾勒出一個“艹”字頭。
【黎槐寶寶,這裡沒有危險,你放心】
【家藤們感知過了,雖然它們有怨念,長得還惡心,但似乎需要我們的幫助】
【喂,你要不要說話那麼直接啊,雖然确實沒有毛茸茸可愛】
【明明說的就是實話嘛,這不符合家藤認知裡的審美标準】
黎槐沒去理會腦海中阿魯藤的審美觀點,當她的指尖碰到“艹”字頭時,整個絲線網絡突然發出琴弦般的嗡鳴。
幾個偏旁自動飛向她的紋章,拼出完整的“萱”字。
對應的房門轟然消失,門後身影的胸口浮現出血色名牌:子萱,六歲。
那個小小的怨靈突然流下血淚,纏繞它的鐵鍊也在瞬間“嘩啦”一聲碎成粉末。
談序也将自己的精神力灌入其中,紋章立刻顯現出“木”字旁。
絲線網絡再次顫動,這次拼出的是:阿林,七歲。
接下來,他們按照順序找到了每個孩子的名字,基本上都是五到八歲的孩子。
在最後一個名字浮現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另一半樓梯間,地面上再度浮現出字迹。
真名已釋,生門已開,柱魂猶在。
黎槐回頭看了一眼走廊,整條走廊如同三樓一般扭曲變形。
那些被解救的怨靈身影化作流光,在空氣中交織成一幅巨大的地圖。
阿魯藤的小白花紛紛飄落,在接觸地面的刹那變成發光的粉末,眼前浮現出一條通往五樓的階梯。
“五樓的地圖。”談序迅速判斷,快速将地圖記下,黎槐則用通訊器拍攝下來。
前往五樓的樓梯很安靜,周圍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細微的腳步聲。
黎槐餘光瞥見談序的臉色并不好,額角滲出冷汗,不禁放慢腳步,側頭看向談序:“你臉色好差,是哪裡不舒服嗎?”
黎槐指尖攀上談序的衣角,談序卻垂眸避開她探究的目光,喉結滾動了一下:“沒事,就是剛才精神力釋放的太快。”
他刻意加快腳步,鞋底觸在台階上的聲響卻比平日虛浮。
談序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刺痛的精神圖景令他每走一步都像有細針在身體裡翻攪。
該死的明塔。
黎槐跟上談序的腳步,目光略帶狐疑,多問了一句:“真沒事?”
“沒事,我緩一下就好,你别擔心。”談序強壓制住體内瘋狂翻湧的力量,唇齒間一抹血腥味,他沒敢擡眸看黎槐,生怕被她觀察出一絲不對勁。
黎槐點了點頭,見談序不願多說,便隻當他是因剛才精神力釋放太快一時脫力。
兩個人的腳步聲還在向上,樓梯卻在腳下無限延伸。
黎槐和談序同時停下腳步,黎槐眼神看向面前不斷向上延伸的樓梯,眸光轉冷:“樓梯,在循環。”
此刻腳下的台階還在不斷長出潮濕的青苔,那青苔順着石階瘋長,将兩人的影子拉扯得支離破碎。
更可怕的是,死寂的空氣裡突然傳來規律的搏動聲,像是有什麼巨獸在暗處蟄伏,胸腔随着呼吸起伏。
“咚——”
“咚——”
“咚——”
心跳聲震的黎槐心頭亦是一顫,窒息感再度攀上咽喉。
黎槐眸色沉了沉,冷冷地掃視着周圍,眼神中透露出不滿和憤怒。
她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淡淡勾起一抹冷笑,眼前的青苔似是活了過來,藤蔓般的細絲纏住黎槐的腳踝。
談序迅速拔出腰間的刀,揮刀斬斷的瞬間,斷口處湧出暗紅黏液。
“這些不是普通植物。”黎槐提醒道,話音未落,頭頂傳來木闆擠壓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