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飯桶師妹?”
丁銜笛對遊扶泠的印象流于表面,意外對方這一瞬間口吻的刻薄,“不過飯桶……也沒說錯。”
她笑起來的時候平平無奇的臉似乎奪目了幾分,明顯帶着對梅池的喜歡,“不是很可愛嗎?”
“再說了她才多大,”丁銜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這個世界法定婚齡多少歲?”
遊扶泠:“你真的在考慮?”
丁銜笛搖頭,“太熟了不考慮。”
都是一個宗門的,大師姐不是人,小師妹看上去腦子不聰明,即便這個世界結婚離婚和呼吸一樣簡單,丁銜笛也不會考慮這樣的師姐妹關系。
“我和你不熟就在考慮範圍了?”
遊扶泠當然聽得出言外之意,丁銜笛毫不猶豫點頭,“我和你是最合适的,你不答應我總不能強求。”
她拿開遊扶泠的手,也注意到對方過分細弱的手腕,即便對方修為高自己很多,丁銜笛依然把她當那個需要照顧的遊扶泠看。
最合适三個字令人恍惚,遊扶泠又想起在原世界他人的議論,面紗遮住的唇抿起,“除了我和你相識還有什麼合适的?”
丁銜笛不假思索地回答:“知根知底。”
遊扶泠:“還有呢?”
銅錢發帶随風飛舞的劍修說:“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
丁銜笛散播謠言這個月也聽了不少遊扶泠的傳聞,“事先聲明我不知這是不是真的。”
她們站在試練堂外的風崖亭,風吹檐角的銅鈴聲音清脆,丁銜笛的頭發也被風吹亂了。
她眯着眼打量眼前瘦弱的少女,目光落在對方被面紗遮着的唇,“聽說你的身體是絕佳的雙修爐鼎。”
這不是好話,丁銜笛看遊扶泠攥緊的手,歎了口氣:“唐僧肉我懂,當然書裡沒寫到你,或許是假的。”
她的目光不算憐憫,似乎确認了遊扶泠和自己的不可能性,選擇另一個方案。
丁銜笛做事一向有三個選擇,哪怕答案具有唯一性。
這是遊扶泠在某次競賽采訪中聽她提起的,她迫切地想知道丁銜笛剩下的兩個選擇。
“是真的,”遊扶泠看向檐角飄搖的銅鈴,她清楚自己沒有那麼好命,從前是,現在也是,“不過傳聞真假摻半,我的修為一直是壓制狀态,又很需要靈氣輔助。這個世界的靈脈所剩無幾,如果體質依然如此,遲早有一天身體承受不住,就會死。”
她提到死很是淡然,丁銜笛問:“你的師父沒有給你解決的方法?”
遊扶泠:“來到這裡就是方法之一。”
天極道院的靈氣充裕,是無數修士擠破腦袋也要來的地方。
可惜丁銜笛這具身體天生無法聚靈,就像扔了一本滿分速成方法給她,但她不識字一樣。
丁銜笛好奇地問:“二呢?”
遊扶泠偏頭,她的編發看上去都極為繁複,不像明明和她一樣高的丁銜笛還用高馬尾虛假增高。
這樣也不影響遊扶泠偏頭觑眼的高傲:“我為何要告訴你?你都不告知我你接下來選誰成婚。”
她說話的時候嘴唇開合,丁銜笛知道她長什麼模樣,還是喜歡看她的面紗顫動。
這比從前比賽遙遙相望好多了,面紗輕薄,還能看清輪廓。
“沒想好。”丁銜笛吐出一口氣,她抱着手臂站在丁銜笛身邊。
一般高的兩個人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樣,窮酸的那個帶着盎然生機,另一個年紀輕輕卻布滿枯朽之氣。有道院的弟子經過認出這是最近閑談境的風雲人物,卻沒有人說過一句般配。
可無論是門第、外貌、修為都不般配的二人,卻有旁人無法插進去的氛圍。
“不找同宗門的,也不找世家的,高攀不上,”丁銜笛站也不安生,伸了伸手,似乎在搖搖抓捕正在落下的夕陽,“我這麼無才無貌無修為,估摸着找散修才算門當戶對。”
遊扶泠從小聽門當戶對長大,她的父母門不當戶不對,佳話在時移勢易後成了沒有交流的櫥窗夫婦,成了新品牌成立營銷的故事之一。
遊扶泠忍不住問:“那我呢?”
她冷不防的一句讓丁銜笛沉默半晌,風聲過後,丁銜笛都無奈了:“你不是拒絕嗎?又改變心意了?”
試煉堂似乎出了新事,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呼聲。這是遊扶泠見過的無數個天極道院的黃昏,卻因為身邊人靈魂的改變顯得意義重大。
身邊的人不看她,看自己飄搖的裙角,遊扶泠做遊扶靈的短暫一生更像飄萍。
媽媽愛她,卻不能無時無刻陪着她,遊扶泠感受得到母親的痛苦,也無法解決。
她甚至是母親痛苦的源頭之一,死對她對母親都算解脫。
新世界的夜晚也有霓虹閃爍,作為修真界第一大宗,煉天宗每月十五還會燃放煙花爆竹。
飛升無望後修士反而開始享受人生,破除虛妄。
前輩得道要斬斷的愛恨情仇又要重新建立,道院内每天熱鬧非凡,遊扶泠卻擠不進去。
她仍然是被掏空的葫蘆,切口隐蔽,若是扣一下,便能聽到裡面的回聲,比此刻的風聲還要呼嘯,全是欲望。
欲望本身毫無意外降臨,被宗門寄予厚望的天才平靜的情緒不會一如既往。
丁銜笛不知道有人注視了她很多年。
遊扶泠可以不出席競賽,如果不是她的身體真的撐不住,她依然會走上通往領獎的高台。
因為那裡有丁銜笛。
别人定義為宿敵她認為隻是同類項的,她想合二為一的那個人。
遊扶泠哼了一聲:“我試探你是否真心,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