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光目送師姐離去,随後便坐在了霍川先前的位置。
師傅的情況更糟糕了,皮膚上見不到一點血色,甚至有些泛青,師傅一生都獻給捉妖事業,如今要因為妖怪喪命。
作為徒弟他不免有些心疼,故而沒有出聲打攪,不忍的移開視線,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師傅又蒼老了許多。
祝光坐在一旁,打算等人醒來。
在等待期間,他不免打量起了一旁的蕭逸。
這個師弟修煉時不願腳踏實地,往往基礎沒打牢固就急着要練下一個招式,日積月累下來每套劍法都不怎麼精通。
就連他二階天師的身份也有許多水份,有幾個小弟子專門跟在蕭逸後頭,拿自己捉的妖怪來獻殷勤。
可現在蕭師弟所練的劍法居然是入湘水門時所教授的最基礎的一套。
祝光有些意外,這是湘水門所有劍法的根本,招式簡單,但想要自如運用卻要下點功夫。
當年蕭逸練了一半就放棄,地基打不牢,後面的修習就是難上加難。
現在想要糾正未免太晚了。
錯了,蕭逸的動作全是漏洞。
“出劍時肩膀帶動手臂,轉劍時手臂也要一起扭動,不要将要害暴露于人前。”祝光提醒道。
幾乎每一個弟子入門時這套劍法都由祝光教授,在湘水對這套劍法的熟悉度,他能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三。
至于第一,當然是師父。
因此在看見蕭逸的錯誤動作時,他不自主出聲糾正起來。
蕭逸聞言停下動作,祝光意識到自己說了他不愛聽的話。
往常他見到師弟練劍也曾指點過,但這師弟心高氣傲,都是甩下臉子就離開。
正當祝光想要出言解釋時,蕭逸皺了皺眉,緊接着恍然大悟道,“大師兄說的不錯,難怪我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對了大師兄,我還有招不太懂,可否指點一二。”
祝光點了點頭,沒想到才半個月沒見,師弟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解答了疑問後,蕭逸原地舞了幾段,一下子就順暢了不少。
祝光很是欣慰,嘴角也勾起一絲淺笑,這個師弟算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能懂事起來自己當然開心,隻不過……
躺椅上的蕭江呼吸粗重,似乎不太順暢,許是有些着涼。
祝光脫下外套給他蓋上,面上笑容消失,微皺起眉來,就怕師傅來不及看到師弟長大。
幾年前師傅透支生命啟用陣法鎮壓湘君,一直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迹。
滋補的靈藥效果越來越差,泥牛入海一般見不到成效,本以為他們此行能取得延壽丹為師傅求得生機,誰曾想情況竟然更加糟糕。
祝光記得宋遠威一共給了兩顆延壽丹,竟然連修複天塹所消耗的精力都無法填補。
蕭江睡醒時太陽已經西沉,蕭逸還在練劍,從前不到一刻鐘就想盡借口偷溜的人,現在能堅持整整一下午。
祝光想要把蕭江扶進屋子,卻被蕭逸搶先,父子兩人十多年的恩怨似乎真的和解了。
三人圍在桌邊,蕭江沒什麼精神,睡了一整天也隻是眯着眼聽祝光說這些天的遭遇,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蕭逸則是在一邊煮茶,似乎想要問些什麼。
還未等他問出口,霍川就端着熱粥回來,一間房裡擠四個人,其中兩個還帶着濃重的臭味。
他們幾個人待久了沒感覺,霍川剛進來可是受不了半點。
“臭死了,和豬食有的一比。”她嫌棄的拉起兩人,二話不說把他們推了出去,沒給讓他們多留一秒。
一個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一個練完劍出了一身汗。
“再晚一秒我就要被熏暈。”霍川推開門窗,大喘幾口氣,搖醒半昏過去的蕭江,拍拍他慘白的臉,“老頭,死了嗎?”
蕭江吸入新鮮空氣,支棱起來歪着的腦袋說“沒,小霍就是愛說笑。”
霍川笑着臉一僵,沒想到老頭居然還有力氣反擊,沒了攪事的心情,把混着好幾種靈藥的藥粥往前面一推,頭也不回道,“自個喝去。”就打開門往外走,也不管蕭江在後頭的賣慘挽留。
她出來時外面已經沒了人。
霍川的力氣很小,理論上是無法拎起兩個成年男子的,但平時習慣了聽話,祝光和蕭逸兩人順着力道也就出去了。
意識到她說了什麼的時候兩人已經站在了門口,房門緊閉。
兩人相互湊近一聞皆是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這下飯也不吃了,先回去打水洗澡。
作為門主親傳,他們沒有半點特權,不像其他宗門中的親傳弟子有自己的院落,而是與其他男弟子住在同一排矮房中。
等洗完澡兩人也沒去食堂吃飯,這會早就過了飯點,食堂是不會留飯的,。
蕭逸這才磨磨蹭蹭問起了小六的情況。
“她,我是說小六妹妹,師兄她怎麼了?”
他們正坐在矮房一側的大樹下,月色照樹影,别的弟子不知去了,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祝光不知該怎麼回答,師弟也不問問自己如何,竟然去關心那個打了自己三個巴掌的人……
雖然……
但……
原地站立一會兒,祝光才道,“她很好。”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怎麼不算好?
蕭逸緊繃的心放松了些,一直嚴肅的表情也柔和下來,帶着希冀問,“那她還生我的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