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房間一側有個略顯荒蕪的四方亭子,徐心和李鳴瞧見葉之瑜的身影時,她正扶着那亭子彎下腰來,像是要嘔吐。
“這是怎麼了?”徐心快步走上前去,這又看見了半躲在黑暗中的阿星,她手邊還擒着一個人。她當下就以為是葉之瑜上山時遭了賊人,可在這時卻顧不上那麼多。
她一把扶上葉之瑜的肩膀,低下頭去看她,見其難受皺着眉,還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頓了頓,立馬上手給她把脈。
這脈一把,她也忍不住皺了眉。
一旁的李鳴也不閑站着,他往葉之瑜的身後走去把阿星手上的人接了過來,是個男人,人已然昏迷過去,腦袋垂下看不清面貌。
“發生了何事?”他朝阿星問。
“我們上山時就遇到他在前路鬼鬼祟祟的,像是要上來,又畏畏縮縮地探頭,我上前一看發現就是白日裡賣香囊的那個道士。”
說到此處,阿星輕聲歎了口氣,“葉姑娘喝了點酒一時激動就要同他算賬,我怕兩人當真要鬧起來,就給他打暈了。”
李鳴聞言難以察覺地怔了怔,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人,後又擡起頭來,“把人交給我,先扶葉姑娘回去吧?”
葉之瑜的模樣看着确實不大清醒,徐心把脈過後心裡也有了數,順着他的話朝阿星點了頭。
待阿星将人帶進去後,見徐心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李鳴忍不住問:“你不進去看看?”
徐心:“喝醉而已,阿星一人即可。”
那人被李鳴半扶半拽着,她看了一眼那道士又瞧了一眼李鳴,心裡頭升起一絲怪異,卻不知是何處有問題。
“把人給我吧。”她說,“是我的人打暈的。”
誰知李鳴絲毫沒有松手的迹象,甚至還小幅度地往後挪了一點。徐心很快就察覺到了這點小動作,雙手抱臂,歪了歪頭。
上山後她幾乎不戴面紗,此時此刻她像畫本裡的女俠,那雙稱得上情深的桃花眼裡多了幾分英氣,與平日裡看似冷靜沉着的徐心不大相同。
是鮮活的,身上似乎還多了一分嬌俏。
“若是我沒記錯,白日裡正是他差點诓騙了你。”徐心一副饒有趣味的模樣。
“那又如何?”李鳴眼底含笑,直勾勾地看着她。
像是挑釁。
“難不成是你良心發現,怕我要對他如何?”徐心故意道。
“自然不是。”
“那就是他與你有幹系。”她的語氣驟然就冷起來,連眼神都變得鋒利。
李鳴顯然一頓,後又一笑,“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甯之?”
徐心不語,站在他對面擡眼。
兩人視線一撞,誰也不讓誰,可眼睛無法表達太多,徐心隻能看出此人與他有關,更多的便猜不出來了。
半響,被李鳴早早擱在一旁的人似乎有了動靜。兩人一齊看了過去,那人隻是動了動腿。
而後又很默契的誰也沒看誰,徐心往自己身後的房門看了一眼,隐約還能聽見葉之瑜躺在床上說胡話的聲音。
兩人方才還在不遠處說了許多話,這樣一來,似乎兩人之間有什麼屏障已經被打破。原先生硬的對話和客套的禮數,現下都不見了。
仿若一對故友,許久不見,連生硬都像是刻意表現出來的。
“他是我讓人買通的,不過他們救女一事是真的。”
李鳴覺着今夜的自己實在是太多話了,可心底裡的感受實在複雜,他對于眼前之人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信任。
他說出這話時仍舊淡定,對面的人也不過片刻就解受了這個事實,甚至比他還要冷靜許多,仿佛這事在她意料之中。
“讓我發現?你斷定我會去救她們?”
若是她得知此事,斷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難道你不會?”李鳴反問。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隐隐感覺此事不會那麼簡單。
“救人。”他說得斬釘截鐵。
徐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猶豫,疑惑,最後是堅定,“何時?”
地上的人又動了動,像是快要醒了。
“現在。”他說。
早在傍晚前,他便得到了天晴傳來的消息,說是已然查到了那接生婆的下落。人就在這山下的臨城,天晴身在長安城也不過是為了面上能穩住上官烈等人,實際上人手都轉移到了各處。
原想先觀察兩日,可今晚這大好機會在此,怎可浪費?
聞言徐心的眉心都擰緊了,但直覺告訴她不可多問,而能救人自是最好的。許久她的眉頭才舒展開來,緩緩點了頭,“好。”
轉身她就進了屋,而李鳴也十分果斷地将地上半躺着的人一腳踹醒,面對徐心有的耐心在此刻完全磨滅,“趕緊起來。”
徐心出來時已換上一身黑衣,就連臉也蒙上,阿星跟在她身後,也是同樣裝扮。
黃袍子道士被某人一腳踹醒,眼下正站在李鳴身旁,就連天裕也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
徐心直接忽視李鳴,眼睛看向道士,問:“你知道那些拐賣女子的混子在哪?”
廢話,自然是知曉的,否則李鳴哪能那麼笃定現在就去?
可她偏是要問上一問。
白日裡還挺着胸脯賣香囊的男人眼下卻彎腰佝偻着,面上驚慌的神色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知、知曉,我之前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跟着混子走過一次,偷摸着瞧見了。可我實在不敢,不是我不想救人……”他說起話來也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