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汀,一個消失了兩年多,如今一出現就又要動手殺人的瘋子。
音旋望着她半晌,眼底閃爍着比她還要瘋的神色。
婷汀在那一刻幾乎覺得,音旋真想協助自己殺了她。
畢竟音旋心知肚明,婷汀沒辦法真的對她下殺手,這種事兩年前就已經被驗證過了。
至于原因隻有婷汀一人清楚。
那是一個秘密,一個足以徹底撼動當下神界的巨大秘密。
婷汀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将這個秘密公之于衆,而現在三界中也沒有配知曉這個秘密的人。
“給你機會了。”音旋的聲音嘶啞,有些斷續,但語氣間充斥着難以被忽視的嘲諷。
給過婷汀又一次機會來殺她,是婷汀沒有把握住。如此,就怪不得她了。
音旋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了附在婷汀手上的那隻手,掌心蓄起了強大無比的魔力,直接将她從自己身上掀飛了。
婷汀被掀出門外,站定在濃稠如實質的黑暗之中,目光炯炯,透着狠毒惡劣的光芒。
“我會再找上你的。”婷汀終于開口說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音旋不以為意地冷笑,“恭候。”
陰冷黑暗的氣息霎時消散,婷汀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在走廊中,就站在門邊的蒂蘭都沒有看清她是用了什麼魔法轉移離開的。
屋内緊張到箭在弦上的氣氛,因為充滿威脅的陌生人消失,而變得有所緩解。
音旋還躺在地上沒有動,她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脖子,不用看也知道那裡現在一定留有清晰的五指印。
婷汀真是一點都沒變,見到自己時還是會下死手,絲毫不容情。
音旋冰冰涼涼的笑了一下,随即牽扯到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衆人這才回過神,三五成群将她圍個水洩不通,各個用驚吓過後的聲音詢問她方才的情況。
音旋也不知道是誰把她扶坐了起來,還在替她輕拍後背,雖然效用不大。
她啞着聲音說道:“誰扶我站一下。”
立馬伸過來了好幾隻手,音旋随便搭上了最近的一隻,借力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好不容易站穩。
她撥開人群,看向蒂蘭,半晌後幽幽道:“你管不管?”
“你讓我去管那個瘋子嗎?”蒂蘭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讓你消掉他們這段記憶。”音旋當着全屋人的面,說出了這句話。
大夥兒都是一驚,怔愣地望着音旋和蒂蘭,下意識退散開。
“動手,讓他們回屋睡覺去。”音旋催促道。
蒂蘭一咬牙,施法用魔力覆蓋了整間教室,實施封印記憶的魔法,抹去他們見過婷汀的這段記憶。
衆人臉上從意外變得驚恐,又變得茫然,最後滿臉空白地魚貫走出了教室,各回各屋,進去倒頭就睡。
蒂蘭這才靠上前,看了看音旋脖子上的紅痕,“明日若是不消,有人問起時你該怎麼回答?”
“回答不了,我明天不來了,跟你說一聲,假條回頭你補了再交給我。”
蒂蘭被她這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搞得一怔,到底誰是老師?到底誰安排誰?
算了,蒂蘭眨眼就想通了。被大祭司安排,她也不算丢人。
“你要與婷汀做個了結?”
“怕是了結不了,我倆現在純屬相克,她一心想殺我卻殺不了,我偶爾也想殺她絕後患,但是心卻總在不合宜的時間軟下來。”音旋苦笑,“真是活該啊我……”
“需要支援嗎?”蒂蘭認真問道。
“你想來支援?”
蒂蘭點頭,“如果你有需要的話。”
“不必了,你們不是她的對手,不幫倒忙就是好的。”
蒂蘭:“……”
那真是太抱歉了,連累您操心了呢。
“我估計,她也不太方便在大庭廣衆下出現太久。方才你瞧見了,她那副尊容,就像是死後詐屍了一樣,吓死人了。”
音旋仿佛真的心有餘悸似的揉了揉心口,“所以我估計她現在應該找去夜曲宮,準備在那兒堵我。”
“你不害怕?”蒂蘭皺了皺眉,就婷汀方才那架勢,她看了都害怕。這件事必須抓緊時間和栢文彙報。
“怕是沒有用的。她殺不了我,但現在我更擔心她會重操舊業,将矛頭對準我身邊的人,以此要挾。”
就像婷汀從前對郁佳那樣。
“還有,蒂蘭,在我沒有回學校之前,密切監視好那一批剛剛轉學過來的人。”
“為什麼?”蒂蘭不解,和那些學生有什麼關系?
“他們忽然紮堆來此,婷汀緊跟着就到了,你難道不懷疑他們本就是婷汀送來的卒子嗎?”
蒂蘭一驚,别說,真有這個可能啊!
但是,婷汀能利用一群普通人類做什麼?那些人甚至和音旋一點關系都沒有。
“搞不清楚的事情暫且放一放,你留意着情況就好。”音旋說完,便準備離開了。
蒂蘭:“你要回夜曲宮?你瘋了?你是打算今夜和婷汀決戰嗎?”
“沒那麼嚴重,隻是回去叙叙舊罷了。”音旋微微停頓,“你不必憂心,我一時還死不了,不會打破你們神界的希望。”
蒂蘭怔了怔,“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系,也不重要。”她笑着回頭,對蒂蘭擺擺手,身形在昏暗的走廊中一閃,順着時空門離開了。
無論蒂蘭是和神界大多數人一樣,擔心她這個承載着冰檸靈魂的人突然暴斃,導緻神界再度失去近在咫尺的希望,還是真的單純為她的安危而擔憂,那都不重要,也不在她現在考慮的範圍内。
要緊的是,現在八成已經抵達夜曲宮的婷汀。
當她回到夜曲宮外,看着從内到外都無比漆黑冰冷的高大城堡,在忍受了片刻深夜冷風之後,她推門進去了。
開門時,沒有什麼刀光劍影朝她飛來,還挺令她意外的。
音旋原本以為,婷汀必定會埋伏她,她已經清楚感應到對方存在的氣息了。
夜曲宮入口大廳的燈光被她打開,婷汀像個幽魂一樣,定定站在距離她七、八米的位置,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音旋同樣回望着她,末了輕笑道:“這些年沒見,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
婷汀沒應,但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說:“托你的福。”
音旋不甚在意,繞開她走向廚房,然後就聽到婷汀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腳步聲,如影随形。
“你回來的時機倒是巧,先前過年,我在超市買了打折的茶葉,你趕得上喝一口。”
走進廚房,音旋将燈光點亮,在櫥櫃裡翻找一通,把一隻罐子拿了出來,然後随便找了杯子,往裡面放幾片茶葉,施法加熱了水,向杯中緩緩傾倒。
水漸漸變色,茶水的清香慢慢飄散出來。
音旋回身,把杯子遞給婷汀,但對方不是很領情,沒有伸手接。
于是她幹脆把杯子往婷汀手裡一塞,管她喝不喝,反正自己的待客之禮不能馬虎。
“小心燙。”
“你現在倒是不怕我。”婷汀惜字如金的再度開口說道。
“呵,你看你現在這個僵屍般的外貌,哪裡值得我害怕?”音旋打量着她,“這些年,飯都吃不上嗎?”
“确實。”婷汀當真點了頭。
音旋:“……所以你在海底下待了這兩年?”
婷汀臉上的表情驟變,“你怎麼知道?”
“你初靠近我的時候,渾身帶着海水鹹腥冰冷的味道,我怎麼猜不出?”
音旋把廚房燈閉上,習慣性的摸黑往屋裡走,婷汀還跟着她。
“你是找了處靈氣充沛的海域養傷去了?”音旋瞧着婷汀從前被她打傷的痕迹早已不在,魔力也絲毫沒有受損。
不知是哪處的海域,竟然保有天然充沛的靈氣,卻還沒有被神界發現。
“你猜的倒是準。”婷汀陰陽怪氣道。
“多謝誇獎?”音旋挑眉,“承蒙師父教得好。”
“你不必如此稱呼我。”
“知道,我不配。”音旋樂呵呵的,一點都沒有不悅。
“師父”這種稱謂,婷汀應該隻想聽到冰檸叫吧?
到了她房間門口,婷汀依舊緊緊跟随。
音旋停住,回頭看她,“你如果不走的話,就回你原來的房間去,跟着我做什麼?你要雀占鸠巢?”
“不問問我為什麼回來嗎?”婷汀盯着她道。
音旋冷哼,“你愛說不說。”
“我是回來為你制造噩夢的。”
“哦,那我拭目以待?”音旋勾起嘴角,進門後把門關死,砰的一聲。
婷汀一時沒有要走的意思,誰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音旋不在乎,見招拆招就是了。
反正她本就打算盯緊婷汀,摸清楚這家夥究竟要做什麼。婷汀樂意留在夜曲宮,那便留吧。
這麼想着,音旋洗漱之後倒頭就睡,兩耳不聞窗外事。
半夜的時候,音旋被一陣吵鬧聲驚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聽外頭的動靜,吵鬧聲來自于夜曲宮大門口。
婷汀和什麼人起了争執,似乎直接在夜曲宮裡動起手了,魔力翻湧,震蕩得夜曲宮上下發顫。
音旋翻身下床,甩甩頭精神了一下,摸黑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門口,就看見了四敞大開的宮門,婷汀還有一個漆黑的身影在對峙。
來人一身漆黑長袍籠罩了全身,唯有一縷閃亮的銀藍色長發滑出來,借着朦胧的月光熠熠生輝。
冰刃?
音旋站在二人身後,瞧着他們一副要拆了夜曲宮的模樣,無奈地歎了聲氣,啪地一聲打開了門口的燈。
光芒在深夜之中顯得過于刺目,冰刃被晃得别開了眼,反而是婷汀似乎完全不受影響,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你們兩個有毛病嗎?”音旋無語至極,“大半夜的,抽什麼瘋?”
那兩人沒一個應聲的。
音旋:“冰刃,你怎麼來了?”
冰刃這才越過婷汀看向了她,“蒂蘭送消息到神界,說這個女人又出現了,怕是會來找你的麻煩。”
“想多了,她找不了我麻煩,至少找不了我個人的麻煩。”音旋抱着肩膀,朝他身後敞開的大門揚了揚下巴,“把門關上,冷死了。”
她又盯着婷汀散發殺氣的背影,“你要幹什麼?那是冰檸的哥哥,不也是你看着長大的嗎?你怎麼動殺心了?”
“他不配。”婷汀頭也沒回,冷眼盯着冰刃,目光好似要噴火。
“哦,他不配。”音旋應承似的點了點頭,往一邊的牆上一歪,“他不配,他下手殺了冰檸。”
那二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冰刃,臉色立馬就變了,蒼白的都快趕上婷汀那張死人臉了。
音旋此話一出,緊接着對着婷汀無差别攻擊,“那你呢?你就配做冰檸的師父?”
婷汀皺了皺眉,扭過頭來,脖子僵硬,“你說什麼?”
“是誰操控栢文做出了不利于冰檸的決定,是誰把她逼出神界的?”
婷汀本就慘白的臉上褪盡了最後一分顔色,“栢文告訴你的?”
音旋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既然都不是問心無愧,何必在這兒内讧呢?”音旋聲音淡淡的,還夾雜着困意。
“你們倆,願意待就待,不愛待全走,别大半夜的鬧,影響我睡覺。”
音旋沒好氣說完,也不管他們倆了,轉身回去接着睡覺。
後半夜,夜曲宮中再無異動,音旋得以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之後精神奕奕,走出了房間。
廚房那邊傳來了飯菜的香味,音旋就知道冰刃一定沒走。
他和婷汀同在一個屋檐下,能相安無事也算奇迹了。
音旋坐到餐桌上,什麼也沒說,吃完了早飯轉身就走,都沒客氣一句。
冰刃也不挑理,他此番前來,仿佛真的是因為擔心婷汀會對她不利,所以前來護駕的。至于打點她日常生活的小事,都是順手而為。
音旋臨走前瞥了一眼廚房,發覺他并沒有準備婷汀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