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進行得很順利。
管弦樂悠揚的曲調在音樂廳中盤旋,以沉靜的大提琴結尾,在琴聲緩緩遠去時似乎夜晚都變得更安靜,衆人的呼吸編織成完美的樂章。
一段安靜至極的時間。
耳邊尚有餘音在盤旋。
指揮放下雙手,轉身,獻禮。
掌聲如潮水一般卷起。
齊娓鼓掌鼓得很用力。她并未太深入鑽研過對音樂的鑒賞,因此隻能憑借自己淺薄的理解去賞析這場音樂會,在她看來,本科學生能完成到這種程度,已經能在她心裡得到一個很不錯的評價。
看周圍人的反應,也能看出不少人對這場演出的結果表現了驚喜。
台上指揮已經退場,卻因掌聲太過熱情返回舞台再次鞠躬緻謝,反複兩三次。
齊娓原本以為還會有encore,但看見樂團都從舞台退場,才等有工作人員來引導退場的時候轉頭去看江映舟。
江映舟剛打開手機,收到朋友發來的消息。
“我朋友讓我們等一會兒,”她把内容告訴齊娓,“說她們準備去吃夜宵。”
“我們?”齊娓抓住這個字眼,問。
這個“我們”,是指江映舟和她嗎?
“嗯。”
江映舟把手機屏幕在齊娓眼前晃了晃,齊娓看清對面發來的消息,那位小提琴手的原話便是“你們”。
“去嗎?和她們一起吃夜宵。”
這算是……她和江映舟的朋友一起嗎?
把事件在心裡歪曲成帶有暧昧意味的邀請,齊娓摸摸肚子——她晚飯時候沒吃太飽,現在确實也是胃裡空空如也。
于是欣然接受:“可以呀,我晚上沒吃什麼,現在确實也餓了。”
這是真話啊真話。
江映舟點頭,低頭回消息。
在她回消息的時間裡,兩人右側的人群已經逐漸開始起身退場,按次序,她們該馬上起身準備離開。
不然會擋住别人,這不是個禮貌的行為。
齊娓提住包,想起來,餘光瞥見江映舟仍在低頭打字,似乎在和那位小提琴手商量等待的地址。
意識到自己看到别人的手機屏幕,她馬上扭頭,偏開視線,聲音很輕微地說:“江律,該退場了。”
不知道為何她要把退場說得和什麼似的。
她盯着自己腳尖,抿住嘴。
從入場開始她就沒照過鏡子了,也不知道現在臉上底妝還能不能那麼遮瑕。嘶,腳上這雙鞋是不久前新買的,材質有些硬,她還沒走幾步,腳後跟已經在要破皮的邊緣。
就該穿昨天成宜給她搭的那雙平跟的,不該為了增高臨時改變主意。
長那麼高幹什麼嘛……
“抱歉,”江映舟收起手機,為自己沒注意的問題道一聲歉,“走吧,我們去場外等她們。”
說完,她拎着手機站起身,就要往前走。
齊娓跟上她動作,卻不料腳後跟傳來一陣刺痛,她沒忍住,猛地一抽氣。
看來是徹底破皮了。她咬牙,想穿回出門前,把決定換上高跟的那個自己打成豬頭。
腦子沒病吧你?
“怎麼了?”江映舟聽見她似是受痛,轉身問。
齊娓忙穩住身形,擺擺手:“沒,沒有,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走吧。”
江映舟眉心依舊輕皺着,用眼神向她确認。
她這樣關切的目光,齊娓是不敢直直對上的,怕多看一秒就會忍不住要耍流氓說些胡言亂語虎狼之詞。
那才不好。
低下頭,她用掌根虛推江映舟的手肘,蚊子聲又出現了:“我真沒事,快走吧,要不然,等會兒别人要不耐煩了。”
江映舟擡頭看觀衆席。
她們的位置恰好在中央,左右兩邊觀衆已分别從兩個方向離場——或許某個方向的人确實是不耐煩,但現在沒人在她們身後。
周圍馬上要隻有空氣了。
江映舟複而低頭,看她往下垂落的睫毛。
在顫,和蝴蝶一樣。
很脆弱,也……很漂亮。
不過瞬息,江映舟收了視線,轉身往前,脊背對着齊娓,邊發消息,邊說:“那走吧,她讓我們去停車場。”
齊娓乖巧跟在她身後。
其實告訴江映舟說自己鞋磨腳又怎樣呢?不怎樣。這問題也太常見了吧現在想來,但那一個瞬間,她腦子裡紛紛雜雜,亂成一團沒有線頭的毛線,扯不出來一句話。
但又怕有了線頭,所有都散了。
萬一江映舟問她:“你今天為什麼要穿高跟鞋?”
她怎麼回答呢?因為好看?就是想穿?
還是說,因為你太高。
明明這原因是最不可能說出口的,但齊娓就是怕自己腦子宕機口不擇言,所以幹脆全部扼殺。
不就痛嗎?忍一忍就好了。
其實江映舟根本不會問她這種問題,江映舟好像,不太關注别人的決定,也不喜歡幹涉别人的想法。
但也可能是江映舟和她還不太熟的原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