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娓暫時沒有得到江映舟要送給她的那條珍珠項鍊。
别急。
不是江映舟言而無信。
日出之後,海邊的人群漸漸散去,不過半小時,原本吵吵鬧鬧的海邊隻能聽見浪花翻騰的聲音。
快要六點,是屬于清晨的時間,熬過通宵,江映舟毫無困意了,記得方才說過的話,想問問齊娓要不要今天上午去試試項鍊。
問了一句,齊娓轉頭看她,眼底都是虛的。
江映舟見狀,擡手去摸她額頭。
燙的。
果然,發燒了。
昨天淋了大雨,又沒休息好,今早還穿着露肩的吊帶在海邊吹了将近兩個小時的風,她不發燒誰發燒。
齊娓嘴硬說自己沒事,但江映舟不聽她胡扯,當下就押着她回家,塞進副駕系好安全帶,再拿薄毯子給她裹上。
“想要項鍊呢……”齊娓歪歪靠住椅背,從下至上去看江映舟,眼神軟而輕,聲音也是病恹恹的。
哎呀,cos病美人了。
說完話,自覺腦中昏沉更重,眼皮于是再耷拉下來,一臉無精打采。
可是她真的很想要項鍊,倒不是怕江映舟言而無信,主要是,萬一江映舟過後忘了怎麼辦呀……
那她就得不到江映舟送她的東西了。
真不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齊娓掙紮着擡眼,看着在給她裹毛毯的江映舟。
江映舟暫不理她,隻将毛毯邊緣塞進她和椅背的縫隙裡。
像在裹一隻荷葉雞。哈哈。
這形容很準确,齊娓現在确然覺得自己像在被火炙烤,全身水汽都要被烤幹烤透,把她變成一片娓娓幹。
唔,難受。
眼皮墜了千斤,就算眼前是江映舟,也不想看了。
齊娓松松合上眼,想睡覺。
江映舟給她裹好毛毯,收了手,垂頭盯住她。
現在挺乖。
看上幾秒,江映舟帶出很輕一聲笑,氣息滾在齊娓耳邊,在溫柔地為她鋪墊:“大小姐。”
不是揶揄的那種“大小姐”,是……像單膝跪在她身前,對她行吻手禮那般時喚的,“大小姐”。
仰視的目光比話語更溫和。
“嗯……”齊娓覺得羞恥。她恨自己腦補能力太強,但不能不出聲,因為這車裡就兩個人,她還能裝沒聽見?
慢悠悠睜眼,對上江映舟的視線。
隻不過,視線飄的。
像一絲棉花。
怎麼了?她不想說話,讓眼前的小蝴蝶扇動兩下翅膀,這樣問江映舟。
江映舟面上笑容依舊,垂眼,再擡起來。
望進齊娓天生淺棕琥珀的眼光裡,道:“我不會忘的。”
噢。齊娓在心裡作明白狀。原來就說這個。
不過這已足夠讓她開心。
“你先戴别的,也好看。”江映舟坐好,系安全帶。
齊娓被她一聲“好看”誇得更暈乎乎,嘴巴像抹了過量的潤唇膏,滑溜溜:“什麼别的?”
“珍珠的啊。”
話音未落,江映舟輕踩油門,将車發動。
側臉在清早陽光下顯得更清瘦。
齊娓眨眨眼,再眨眨眼。
然後cpu燒掉了。
冒煙,宕機,無法運轉。
一直宕到被江映舟再度帶回家裡,機械換好睡衣,吃好退燒藥,躺上床,昏昏沉沉睡了五個小時,再醒來摸到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貼上的退燒貼的時候。
這個,江映舟貼的嗎?
趁她睡覺的時候?
啊,好涼,啊,似乎沒那麼難受了……
不對!齊娓猛然驚醒。江映舟那什麼意思啊!
讓她先戴别的,别的珍珠項鍊,意思是,她知道齊娓其實有珍珠項鍊?不對不對,是她不相信齊娓沒有珍珠項鍊。
她看出來齊娓在撒謊,在騙她。
這這這問題大了啊……
齊娓側躺在床上,無意識開始用指甲劃下唇線。
完了完了完了。
她是個小騙子的事情暴露了,她跟人耍心機的真相被對方看破了,她不那麼乖巧的事實突然一下子就真相大白了。
等會兒,真相大白是這麼用的嗎?
不管了。
反正就是,齊娓的形象,崩塌了,徹徹底底地,崩塌了。
在江映舟面前,崩塌了。
齊娓這回真要哭了。
怎麼辦呀?她翻個面,這回身體不覺在火上,卻是感情被架在火上炙烤。
眼底發酸,她抽抽鼻子,擡手摸額頭上的退燒貼。
江映舟真是個好人,看出她在騙人還帶她回來讓她吃藥幫她貼退燒貼。江映舟怎麼那麼好啊?
這讓形象崩塌了的齊娓怎麼辦呀?
叩、叩。
“娓娓,你醒了嗎?”江映舟端杯水,在門外問。
齊娓心如死灰,聲音都帶上不明顯的哭腔,抖的:“醒了……”
“那我進來了?”
“嗯……”齊娓擦擦眼眶,把臉埋進被子。自覺沒臉見她。
得了許可,江映舟轉動把手,推門進來。
齊娓用兩隻誠惶誠恐的眼睛看她。
“有感覺舒服一點嗎?”江映舟把溫水放至床頭櫃,坐到床邊,伸手去探她臉上溫度。
指節輕碰到她額角,察覺不太燙,便毫無留戀,收回去。
再彎腰,打開抽屜拿出體溫計。
“好像退了一點,”江映舟把溫度計塞齊娓嘴裡,“再量一次。”
剛回來時體溫37.9,雖不算太高,也得重視。
體溫計冰冰涼,齊娓顫顫眼睫,乖乖含住。
江映舟沒走,坐在床邊回消息。
很平靜的樣子,從齊娓的角度,能看見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光從縫隙裡穿過,變成能織出一張溫柔網的線。
好像,沒生氣啊。
齊娓忍不住将眼珠子到處轉。
之前在車上,好像也是笑着說的?
是嗎?齊娓閉眼思索。是吧,最後看她的時候嘴角還是勾着的呢。
這麼想來,是不是,形象沒塌?
問問?齊娓睜眼。不不不,别問,既然她沒提這件事,那自己就别先提起,要不然,萬一讓不生氣變成生氣就不好了。
還是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