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姐。”
秋柚颔首作禮。
知道今天師姐要來,她睡前便做好了計劃,幾點起床見面說什麼話,什麼時候微笑附和什麼時候不用開口。
否則以她在人前就社恐的性子,即使不排斥師兄師姐們,但要待在一起不會讓他們不自在,就必須妥善地整理好一份言行清單,到時就算緊張也能套用合适的模闆。
雖然也會有昨晚那樣的意外,預想的說辭貨不對闆打亂了思路,可總歸是比毫無準備地對着陌生人好很多。
“起得這麼早呀。”
蔺如清怔了怔,想明白其中的緣由,心下哭笑不得,倒甯願在外頭站着吹吹風,“用過早飯了嗎?”
秋柚眨了眨眼。
眼前好像出了兩個虛拟的選項,選擇沒用過會增加幾句對話分支,選擇用過了就能立刻結束對話。
“用過了。”
秋柚不做考慮地說。
“撒謊。”蔺如清上前按住她的腦袋,“今天是我給你送飯。”
玉燭尊者雖說挂名了衍天道宗的宗主,但化神期的境界不時入定開悟,凡塵俗務大都交給了其餘峰主,就連議事的大殿都設立在居前的龍材峰,龍材峰的峰主統管内門事務,外人看來龍材峰更像是宗門的主峰。
箨落峰在一衆弟子的認知裡,存在感低得仿佛隐居世外,直到傳聞裡的宗主開始收徒,這座山峰上才有了煙火氣。
比如至少每個徒弟辟谷之前,玉燭尊者都要考慮膳食的問題,養大的徒弟又學會照顧更小的徒弟,主動輪流包攬起師弟師妹的胃。
秋柚并不知道有這回事,昨日她服過師尊給的辟谷丹,今早梳洗後也沒覺得有多饑餓,所以沒有想到進食的事情。
“我不餓。”
她弱弱地申辯一句。
“還在長身體呢。”蔺如清調笑着教訓,“找借口不吃飯很不乖哦。”
這種話是用來哄多小的孩子啊。
秋柚穿越前差幾個月就成年,穿越後經曆了十四年人情冷暖,此刻很是無奈地由衷好奇,她在師門中人心裡究竟有多幼小。
盡管對于動辄彈指千百年的修者來說,她的這點兒年紀或許是不算什麼。
“那吃什麼?”
秋柚瞟了眼蔺如清空蕩蕩的雙手,心想食盒應該放在儲物戒指裡。
“我沒有帶食盒。”蔺如清意會地召出飛劍,“既然都要帶你出峰了,不如順道多熟悉宗門,我們先去鳥重峰的食堂。”
鳥重峰位于内門的最外圍,遍山萦回的溪林中百鳥争鳴,三兩結伴的人往來也如群鳥喧啾。
不止宗門的食堂建在此處,山峰裡還有接任務的委托堂,收洗衣物的洗晾堂,采購配給的勤務堂,乃至于環繞峰前大湖的夜市,可以說是宗門裡煙火氣最足的地方。
蔺如清娓娓地講述途徑的風物,好貼切地讓小師妹少些拘謹,介紹間鳥重峰下的大湖近在眼前,四座拱形的白橋橫跨其上,一頭是飛劍來去的委托堂,一頭是炊煙袅袅的食堂,高挑的瓦檐上飛騰了一群白鹭。
秋柚的視線卻落到了别處。
食堂附近的一片蒼青的樹林裡,一夥弟子推攘着另一個弟子,皆是外門制式的深藍宗服,隐蔽的位置沒有引起路過的人注意,但她在高空的飛劍上一覽無餘。
“三師姐。”
她指了一指。
蔺如清随之望見了那一處,本來想陪小師妹輕快散心,誰知又碰上了某些陰暗的東西。
她作為執法堂的一員,審訊過不少大錯小錯,自然明白有人之處即有争端,尤其外門更是魚龍混雜。
但這些陰影面不該這麼快讓小孩子看到。
她悄無聲息地禦劍下去,卻發現竟然是幾個熟人,幾個昨晚在執法堂見過的人。
“你小子可行啊。”領頭人躁郁地晃了晃手裡的鞭子,“昨晚執法堂的人找上來,一個不落地把我們抓去錄口供,執法堂的人怎麼會管到外門?”
“這不是應該的麼?”寒靜梧對這次的找茬不明所以,“執法堂的地牢本就很襯你們。”
秋柚是知道寒靜梧的,悶着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毒舌能嗆死人,而且可能他自己都察覺不出,一不小心就會拉仇恨于無形之中。
這下略為見識到了。
“看來我們沒讓你長多少記性,你倒是學會抱大腿告狀了。”
領頭人果然噎了一下,惱火地繃緊了鞭子,“可是内外門分治了這麼久,執法堂走走過場便算了,真會為你出頭就是白日做夢。”
寒靜梧一臉關我什麼事,隻要你們倒黴我就開心。
領頭人:“……”
總覺得被嘲諷了。
“做夢?”
黑紅手袖的女子從大樹後走出,“原來你們把昨晚的審訊當成走過場了。”
滋事的這群人頭皮一炸。
秋柚同樣頭皮一炸。
她看見寒靜梧在衆目睽睽之下,忽地劃開了好友界面的藍屏,直勾勾地望向了師姐身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