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釉青等得無聊且煩悶。
雖然坐着椅子,可這椅子就是個小闆凳,也沒有靠背,坐着并沒輕松到哪裡去。而且因為坐下後高度低,四周吵鬧的人就像壓頂的蜂群,仿佛一個不慎便會被蜂刺蜇上。
他大概能明白孟禾夕為什麼半天沒回來,畢竟任務交接是一個巨大的責任歸屬推脫戰場,而别看孟禾夕不怎麼說話,但足夠冷酷決絕且絲毫不受道德綁架。對方八成是始終沒得到想要的回複,所以一直在拖延。
不過這個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畢竟孟禾夕嫌煩了就會直接走人。
果然,不一會李釉青就看見孟禾夕步履飛快往外面走,而身後官員緊跟着,仍然在提出要求。
“仙長、仙長留步啊!關于裘水鎮的後續處理,還是希望仙門方面能多出些力……”
出什麼力?指望他們四個去遊說受災區域的鎮民搬家,還是指望他們把地底的大窟窿全填了?明明結果既定的事情,非要扯另一方入水,不是計劃着把任務全推脫過來,就是計劃把未成功勸說鎮民搬家導緻人口死亡的責任扣在他們身上。
李釉青看了眼官員手中的文書,果然上書的任務要求沒有具體項目,隻有“協助”二字。畢竟是臨時合作的兼職人員,當真是有什麼鍋都能背。
孟禾夕眼神示意趕緊離開。李釉青哭笑不得地攔住對方,他也很想轉身就走,但這行不通,對方在這麼多人面前追着喊,現在話不說清楚,日後容易落人口舌。到時候要是再進什麼茶館喝茶,聽見霜華峰弟子無情無義不顧百姓的傳聞,就真是啞巴吃黃連了。
“這位長官,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但我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李釉青回憶着看過的古代判案劇情,生硬的搬照語氣,“我們門派一共才四人,為了這次調查任務,我本來要有的休假都沒休了。師兄和我,我們門派可是一半的人都派出來了!”
“你也知道,這次我們要的隻是調查的薪錢,但實際上我們不僅解決了惡靈,還保護了當地的百姓……啊,這你可不能說出去,等下其他人要怪我們破壞行價了。我沒有要你加錢的意思,畢竟我們自願阻止惡靈,但之後的事……我們人實在太少了,因為超額完成這次工作,本來安排好的工作都沒做呢!”
“唉……真是不應該,可那些人實在是可憐。他們可害怕了,聽見官府會派人去才安心一些。你們一定要快呀,那麼多人還在等着你們呢!”
李釉青一頓輸出,絲毫不給官員接話的機會,事畢拉起孟禾夕就跑。直到混入人群之中他才松了口氣,複盤一下方才的發言,覺得還算不錯。
“……我和他說了,之後都由官府處理。他一直追着我說……”孟禾夕給出單薄的說明,看樣子不是很想再進官府。
“每個部門有每個部門的工作要求。”李釉青不由失笑,心說他們師門的溝通能力果然一山更比一山低。而後突然覺得也沒那麼好笑,因為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咳咳。”李釉青火速轉移話題,“師兄,我們現在回宗門,還是去城裡轉轉?”
孟禾夕看着茫茫人海,問:“上哪轉?”
李釉青道:“都行呀……啊!那個餅我之前吃了,好吃!”
他興匆匆開始了城市一日遊,好在也沒全顧着吃,非常有良心的關注着孟禾夕有無跟上。
孟禾夕問出“上哪轉”的本意是說這裡人多,想換個清淨地方,但看李釉青高興,他也就沒多說什麼。
“給,豆餅。”李釉青遞來紙袋,兩人沿着人流繼續行進。
“每次吃這個都想起那個死靈士……想得不開心,可是好吃,真複雜……”李釉青道。
“多久之前的事,還耿耿于懷。”孟禾夕揣着餅等溫度降低,他看李釉青一門心思吃餅,倒是不如本人所說的不開心。
孟禾夕看着面前人流穿行。對他來說,這些不熟識的人并不能在他腦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或許再見面會想起對方的姓名行為,但不見面時絕不會平白想起誰。他似是疑問,又似是感歎:“你忘不了那個人,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忘掉昨夜那些?”
李釉青沉默地吃着餅,咽下最後一口後,他答:“差不多了。”
“也不能說忘了,但是想起陸花他們不會太難過。比起被死靈士害的那些人,至少陸花她仇也報了,和好朋友也告别了……唉,所以為什麼人要經曆這些呢?要是她和陸小聰一直平安,無波無瀾的活着就好了…… ”
雖然說着不難過,但情緒明顯有些低落了。
若是沒有希望活着的人,便不會感受生命流逝的痛苦。李釉青或許在除掉死靈士的那時還沒有如此無法釋懷的情緒,但随着他希望活着的人死去的越來越多,過去的事件便會附加上現下同樣的情緒,變成雙倍的痛苦返還。
李釉青說差不多忘了,是理智上覺得萬事善惡得報,應該忘了。但情感上人還是會偏向自己在意的東西。大概是過去沒什麼在意的人、沒什麼失去在意的人的經驗,李釉青現在還不習慣這種情緒。
失去的多了,總會有習慣的時候。不過,現在還是安慰一下。
孟禾夕剛想開口,隻聽李釉青道:“其實吧,那個死靈士,我忘不了他主要是因為……他和我以前很熟的人叫一個名啊!同樣都叫一個名字,人和人怎麼差别那麼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