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咬我嘛,好痛哦。”
孟禾夕用餘光看了一眼見對方的臉,無比平和,根本不像是在意痛的樣子。即使如此,他還是努力松了口。
李釉青突然笑了,孟禾夕看他那坦然的笑容,隻覺得心裡堵得慌。人活得好好的卻要去死,這時候,應該笑得這麼開心嗎?孟禾夕不想看李釉青笑,可人家馬上都要死了,現在阻止他笑,他以後就再也不能笑了。
“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記載上雲遊木是通過血脈繼承的?”李釉青道,“按老一輩所說,最開始的持有者是妖。妖不存在血脈,又怎麼用血脈傳承呢?就算是和人類結合,那傳下來的也是人類的血。”
“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是我們理解錯了。所謂的‘血脈’其實是妖的靈力,正因為在繁衍過程中這些靈力越來越分散,所以後來的繼承者越來越弱……唔,看來我的祖輩用錯了方法,靠數量取勝不行。要是代代獨生,說不定衰弱的會慢些。”
李釉青抹淨留在孟禾夕嘴角的血液,本想抽回手來,但孟禾夕動作緊張,一時還攥着他的手不放。于是,他隻能反過來抓住對方的手一起按下。
即使靈力補足,孟禾夕的手還是冰涼的。李釉青緊握一下,得到的隻有瞬間的顫抖。
他的好師兄已經冷靜下來了,隻是還有些許精神不濟,盯着他手上的傷口,眼神迷蒙。
李釉青喊師兄,一遍又一遍,直到孟禾夕皺眉偏開頭。
于是他喊:“孟禾夕。”
大概是煩透了,不想見他。好在,或許是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孟禾夕好歹還是看了過來。
“現在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血脈相連’的人了。我在賭,我死之後,你會繼承雲遊木。”
孟禾夕問:“然後呢?有我的靈力在,那裡會是原來的樣子,還是被水淹了?”
李釉青哈哈大笑:“淹就淹吧。要是霜末自己進到雲遊木裡去,那不是正好封印了?這麼好的事,我都不敢想。我就是希望視魂能力能傳給你,方便你避一避禍患。”
他的眼睛很亮,一如孟禾夕往常所見,充斥着不知何處來的樂觀與希望。時至今日,臨死前還是如此,孟禾夕不懂這算是李釉青的真心還是習慣。
不想再看那雙眼睛。
但也許是中毒的影響,孟禾夕動不了,無法錯開相交的目光。
“沒關系的。”李釉青道。
“總有植物能在水中生存。”
身上的痛感是一瞬間消失的,他所直視的光芒也是。
李釉青的身體變得透明,殘存的靈力散成淡藍色的光。最後給了人一個笑容,消失的速度比倒下去的速度快。
孟禾夕下意識去抓方才拉着他的手,隻撈到了空蕩的布料。一時不察,布料從手中滑落,跌至地上沾染塵泥。
他想去撿,被突如其然的疼痛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撲倒在那堆衣物上。
如針刺般,輕重不一從四面八方傳來,右眼痛得厲害。孟禾夕勉強睜開眼,視線仿佛被罩了層霧——周圍顫動着的人形泛着各不相同的光,頭頂懸浮着一個個淡藍色的“叉”。
這就是雲遊木的視魂能力。那個叉是李釉青給所有參賽者做的标記,是給孟禾夕的提示。
模糊怪異的視線中,人群被方才消散的光芒驚擾,還慌張着不知發生了何事。直到有人發現自己身上不再疼痛,全部的毒氣褪去。再接着,結界散開了,所有人的靈力開始恢複。
這場鬧劇一般的仙門大賽,總算是結束。
眼睛痛連帶着頭也痛,孟禾夕全然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他将地上散落的衣物撈進儲物戒,扶着樹幹站起,打算離開。
然而,又地震了。
最後的縫隙終于全部合上,于此同時,先前被方知維稱為惡靈封印法陣的八根石柱也回到了地面上。大地發生了三次巨震,樹倒山崩,這幾根柱子居然還是完好的,甚至連拼合後的陣型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這着實令人驚奇,不過在場的人感受到的更多是恐懼。世間巧合千千萬,修仙界巧合屈指可數。修士們忐忑地盯着八根柱子,在他們内心虔誠的祈禱下,衆望所不歸,所有柱子同一時間裂了。
八隻黑色的東西從裂開的石柱中飛出,衆人拔劍相對,還是有人不幸被咬中——一隻蝙蝠。
被咬中的人極快将之抓住甩開,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傷口。什麼事也沒有,除了些許破口,既未中毒,也未咒發身亡。他松了口氣,卻聽見邊上有人倒吸一口氣,擡頭看時,面前多了一個他自己。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臉,同樣正捂着破皮的傷口,同樣震驚的表情。
那隻蝙蝠,變成了一模一樣的他,言行舉止連本人都區别不出。
蝙蝠化形的人突然沖向原主,打作一團,連招式和靈力都一模一樣。再分開時,已無人能辨别誰才是真正的人類。
剩餘的七隻蝙蝠陸續都咬中了模仿對象,各修士看着眼前完全相同的七對人,不由得開始犯難。有心幫手,又不知道往誰身上下手。
“小心!!!”
因為之前被咬的人沒受什麼傷,許多人下意識降低了對這些蝙蝠的戒心。一時不察,已然變成人形的蝙蝠迅速襲擊了邊上的人,而後快速退開。
衆人眼見它整個人從中間裂開,變成兩個,而後其中一個的外貌變成了它新咬過的那人的樣子。
“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被模仿的!殺了它們!!”
“殺誰?長得都一樣。”
“……事已至此,隻能算他們倒黴!都殺了!一個都别放走!”
“不行!那是我師弟——”
“師弟又如何?!要是它們跑到外面去,後果你擔得起麼!”
“!!!不!”
“讓開……!”
“我就是真的,我可以證明!”
“你要怎麼證明……啊!你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