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詭谲的蘋果在山内響眼前被一分為二,露出内裡腐爛的果肉。兩步上前,他碼出一排三張符咒,倏地被刀劍吸收掉,然後踹出兩腳,把被切成兩半的蘋果蹬飛到車頭。
捅穿老舊的公文包,污穢不堪的血液似小噴泉般從破口處噴湧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在車内積聚起一層。
太刀在狹小的空間難以發揮本來的威力,他後退兩步,在刀尖挂上一張符咒,用力插入腳下的車體,将不知何物的血液抵擋在半米之外。
公文包好似連接了血池,黑紅的血液不知疲倦的湧出,獨留山内響腳下一處幹淨之所。血液平面漸漸升高,已經浸濕了乘客的鞋襪和褲腿,并且還在上升,好似最終要吞沒整輛公交車。
山内響心裡藏着事,就連火燒眉毛的危機都不能讓他全心全意對付盯上他的惡妖。
他呼出一口氣,在腦子裡比對着今井給他提出的解決之法,一邊懸空碼出幾張符咒。
血液流淌的速度越來越快,像人一樣焦躁不安,接着如同海浪一樣卷起又重重拍下,但仍是被符咒攔在安全距離之外。層層波瀾般的銀光以插入車體的刀為中心向四周蕩開,從污血中生長出的烏黑枯藤被震得節節碎裂。
從後排開始,山内響舉着刀觀察每一個乘客。面色蒼白的男人,但筋脈顔色突出得像是刻意着墨重繪過;白發蒼蒼的年長者垂着頭,出氣多,進氣少,他半蹲下,觀察老者的臉,那張被歲月洗禮的臉上,眼中隻剩眼白。
其餘乘客與這樣的狀态沒什麼區别,生命力在被不斷抽離。
越是朝前走,符咒上出現的裂縫越是密集,似乎再挪動半步,符咒就會徹底碎裂。
從刀身擴散的白光化作若有實體的風,卷起突兀出現的花瓣,在公交車内掀起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
花香陣陣,沁人心脾,與濃郁的血腥氣隐隐約約形成對抗之勢。
他再次摸出幾張符咒,決定向司機發起最後的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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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隻惡妖不是等閑之輩。
看着走進咖啡店來左顧右盼的年輕人,的場靜司收回了這句話。為防發生意外,他留了一招後手,雖然今井認為不需要。
他的位置很好發現,剛和惡妖大戰一場的人立馬注意到了坐在今井對面的他,先一步趕回來的眼線已經向他們轉述了現場發生的事。
“他和你的風格很是相似。”他說。
膽量大,觀察也很細緻,遇到危機懂得随機應變,沒有除妖師家族後代仿佛遺傳一樣的死闆,對妖怪沒有尋常意義上的殺心,但下手可謂又快又狠,和很多年前的今井如出一轍。可見,在今井面前耳濡目染過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染上今井的作風。
來到他們二人面前的人恰好聽到了他的話,一臉不服氣。
“誰和他像。”
今井對此沒有表态,把年輕人嚷嚷“大騙子”的話抛在腦後,隻是說,那份文件有他幫忙出力。
年輕人立馬噤聲,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謝謝”。
在為人的禮貌方面,也和今井很像。
對他道過謝之後,年輕人繼續對今井發難,“難道你不怕别人也上那輛公交車?真是的。”
這可不是今井的錯。他幫忙解釋,“隻有能目視妖異之物的人,才會登上它。”
“……說什麼回橫濱,這種借口也隻有你用得出來。”
名為山内響的年輕人終于沒有别的話要說了。背着刀袋,怨念地看了一眼今井,轉身便要離開。今井全程沒有被觸怒,有問必答,把一杯打包好的咖啡交給了辛苦片刻的人,最後約好了下一次見面的地點。
回過頭來,今井對他說,“他總是輸給我和我的朋友,所以怨氣有點大。”
“劍術上?”
一抹怎麼也壓不下去的笑容浮現在今井臉上,“是。你也知道我對除妖的事一竅不通。但他不一樣,勉強會一點。”
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今井隻是笑了一聲,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談起這次的委托,其實并沒有多麼複雜。委托人找上他們,把初步的調查結果展示給他們看,在描述中,那是個相當兇殘的惡妖,近半個月以來,失蹤了相當多的人,生死未知,若是不及時将其封印,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一隻出現在東京的惡妖。
他為此稍感震驚,東京并非沒有除妖師家族。而說起東京,他自然想起今井。可今井說自己在忙工作,沒關注東京出現惡妖的事。交流中,今井先對他提起一個請求,想拜托他在他們擅長的領域,調查一個人。
作為交換,便有了今天的這一幕。
若是想聽他的評價,那他會認為,山内響全程的表現都堪稱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山内響“殺死”了那隻妖怪。
“但該救的人他救了。”今井元岚笑道,“我認為,他的表現完全可以給出滿分。封印的優先級并不總高于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