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祥織錦織到一半被敖丙急吼吼地拖到了鲛兒塌前,見到鲛兒臉色慘白急忙口弦搭脈。姜伋守在一側寸步不離,姜子牙坐在外面惴惴不安。半日功夫,敖丙來到外間,劫後餘生般地道了聲平安。姜子牙長長舒了口氣,心定了下來。他冷眼看向站在一角咬着唇角絞着手指的素衣女子,質問道,“你為何要害我兒媳婦?”
女子慌忙跪下,“是她出言污蔑我腹中孩兒,奴婢一時情急才……”她凄惶擡頭,宛若一枝帶雨梨花,“丞相,奴婢自己沒什麼,可這孩子……的确是姜公子的骨肉啊。”
姜子牙皺了皺眉,示意武吉扶她起來。待女子起身後,敖丙仔細看了看她的面龐,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望江樓的程鸢姑娘?”
“望江樓”三字令姜子牙眉心一動。武吉斜着眼睛,“我想起來了,以前在馬老爺的壽宴上見過你。怎麼了,打了我們果果的臉一次嫌不夠,這次還想害他孩子啊?”敖丙亦不屑地掃了她兩眼。程鸢雙頰漲得通紅,頓時異常窘迫,“奴婢對姜公子真心實意,奈何奴婢福薄,無緣伺候公子。”
敖丙連聲冷笑,“怎麼沒福?這不就伺候上了,還伺候出一個孩子出來。”
程鸢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厲聲喝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敖丙看都不看程鸢一眼,擡着下巴道,“我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
“你……”程鸢瞪着敖丙,眼睛裡濺出火花來。她再度哭泣起來,撲到姜子牙案前跪下,可憐兮兮道,“丞相,奴婢自壽宴那次與公子見過一面之後就對他傾心不已,發誓非君不嫁。可誰能想到祖母此時過世,奴婢重孝在身這才解除了婚約。丞相,奴婢從不敢奢望進公子的門,隻求丞相給條活路,不要讓我腹中的孩兒無依無靠。”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做我的侍妾了?”姜伋負手出來,臉色鐵青而無表情。敖丙看到姜伋這幅表情立刻垂首恭敬站好。馬昆收到消息疾步沖了進來,見到姜子牙端坐堂上,武吉侍立在他身側,連忙刹住腳步整衣行了一禮。姜伋看向馬昆,招呼了一句。馬昆這回不像平時那般嬉皮笑臉随和無拘,而是端正肅穆地俯身參拜。姜伋直直盯着程鸢,就像一隻高空中驟然俯沖而下的雄鷹。“我在問你話,回答。”
馬昆和敖丙頭皮同時開始發麻。這般陰沉硬冷的嗓音,說明姜伋火氣盈胸怒到了極點。程鸢此刻明顯露出退縮之意,可她已經無路可退。她下意識地撫上小腹,橫下一條心,“是,奴婢願意。”
姜伋彎了一下嘴角,轉身向姜子牙和武吉躬身道,“爹,姨父,孩兒有些家事要處理。”
姜子牙對程家解除婚約一事耿耿于懷,故而對程鸢心存芥蒂。他一直在留意程鸢的表情,覺得程鸢言行舉止有些刻意,她方才哭訴的話和她的行為明顯矛盾,還有敖丙說的那句話,委實透着古怪。想到這裡,姜子牙凝眉道,“你雖處理的是馬家的家事,但我和你姨父也算不得外人。”
姜伋颔首,轉頭吩咐馬昆端一杯茶給程鸢。馬昆面色白了又白,嘴唇哆嗦了兩下想要說話,但還是屈服于姜伋的吩咐。他把茶水端到程鸢面前,眼神瞄了一眼姜伋後快速收了回來,教導程鸢規矩,“跪到家主面前,将茶杯高舉過頭,口中說侍妾卑下敬家主茶。”說完也不管程鸢作何反應将茶杯硬塞進她的手裡,背過身去似乎不忍再看。程鸢雖不解馬昆這樣的反應究竟是何意,但還是依着他的話恭恭敬敬地行了敬茶禮。姜伋喝過茶後将茶盞随手遞了出去,立刻有機靈的下人上前接過。姜伋從袖中取出一支發钗,“這是我買給主母的,現在賞給你了。”說着親手插進了程鸢的發上。程鸢心中打鼓面上卻欣喜地道了一聲謝,俯身一拜後正準備起身,卻聽見姜伋冷冷道,“我沒讓你起來。”程鸢隻得再次跪好。姜伋略微俯身掐上程鸢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姜伋眯着眼睛寒聲問道,“你方才有沒有推過主母?”
程鸢被姜伋掐得溢出了眼淚,慌亂搖了搖頭,“我不是故意的,是她……”
“你真當我眼瞎?”姜伋勾起一抹極冷的笑容,冷得程鸢渾身打着哆嗦。“你故意與她糾纏,想要借她的手令你倒地滑胎,沒想到你用力過猛,反倒把她推倒了,我有否說錯?你事先服食了紅花,胎兒已死,之所以還能站在這靠得是固胎培元的一粒丹藥。我長姐一眼就看出來了。”
程鸢臉色異常煞白,姜伋嫌惡地松開手,程鸢全身軟而無力,癡癡呆呆地癱在姜伋腳邊。姜伋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後,把帕子扔到地上,看向馬昆,“侍妾以下犯上構陷主母,如何處置?”
馬昆額上生出幾滴豆大的冷汗。他雙膝下跪匍匐在地,抖着嗓子回道,“依家法,杖斃。”程鸢瞳孔瞬間放大,掙紮起身,“不……姜伋,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
“你如果還有點自知之明,就不該再說下去。”姜伋沉着臉色,轉過身去不再看她。馬昆膝行兩步上前苦求,“家主息怒,程氏好歹也伺候過您一場……”
“大哥,我眼光就這麼差嗎?”姜伋揚起嘴角以諷刺笑意駁回馬昆的求情,旋即朝着程鸢厲色斥責,“帶下去,按規矩辦!”
“家主,請為主母腹中子嗣積福納德啊!”馬昆欲以祈求姜伋未出世的孩兒長生無憂為由救下程鸢性命,不想姜伋根本不理會他的求情,轉身回了内室。馬昆看着姜伋的衣角消失不見,喃喃道,“家主這次為何這般……這般狠絕無情?”
下人上前按住程鸢肩膀,敖丙道,“大公子,方才我問過公子了。那晚他根本沒有留宿在望江樓,而是在對面的廣源客棧歇了一宿。”他斜眼睨着程鸢,“你在公子的酒裡下了合歡散對吧?公子已經查到了買家。什麼重孝在身不得已而為之,你祖母是在你解除婚約之後才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