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抱着熟睡的馬易領着土行孫夫婦和大娘小妹進來。自姜子牙離府之後就嚴肅沉默的西伯侯這時臉上暈出了一層透明的光彩。馬招娣迎上去,“怎麼樣啊相公,那三個妖怪有沒有抓住啊?”
姜子牙先前感受到他布在西岐的道家罡氣出現了振蕩,凝神掐算出軒轅墓三妖闖了進來,于是立刻趕了過去。他将馬易抱給馬招娣照顧,上前一步斂衣參拜,“侯爺,那三個妖怪已經押到了冥界,什麼下場子牙也不得而知。”
西伯侯道,“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公道自有定論。本侯關心的是,那三個冤魂是否渡引?”
“回侯爺,他們胸中一口怨氣不滅,難再轉世。不過,子牙已從泰山府君那裡得知,若要他們輪回,須得有一人挺身而出,祭告天地,許諾為他們報仇雪恨。如此,待事成之後,他們就能安心上路了。”
“哎呀,師叔,我還當有多難呢,這事包在我身上。”哪吒蹬上風火輪揮出火尖槍,“我現在就去朝歌把那個缺心眼的昏君給了結了。”
李靖伸手攔下,敖丙站起身來胳膊搭上哪吒的肩膀,“說你是蓮藕人你還真沒長腦子。殺人是要擔責的。子受死後,商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果你有這個能耐,可以結束亂世開創新局,那你就去。要是沒這個本事,你就給我老實待着,聽侯爺和丞相怎麼說。”
哪吒甩開敖丙悻悻地低下頭來退回李靖身邊,回身的時候還不忘瞪上敖丙一眼。姬發面色凝重,出列向西伯侯行了一禮,擡頭正要說話,西伯侯立掌阻止。他緩緩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丞相,勞你擇個吉日,本侯好齋戒沐浴,昭告冤魂。”
“侯爺?”姜子牙心潮湧起變了神色,在場衆人皆是驚訝。西伯侯道,“我既然已經被扣上了亂臣賊子的帽子,幹脆就打正旗号吧。我姬昌俯仰無愧,就算來日史書工筆,說我不忠不義,我也無悔。”
姜子牙神情動容,俯身再拜,“侯爺是為天下蒼生請命,怎會是不忠不義?子牙建議,在岐山設下靈台道場,但凡遭受暴政迫害的百姓皆受祭奠。侯爺意下如何?”
西伯侯颔首允準,“一切就依丞相之意辦了。”姜子牙俯身承命,廳中諸人恭謹肅拜。武吉熱淚盈眶,“我們老百姓終于有盼頭了。”黃天化激動地握上黃飛虎的手臂,“我們終于能給母親和姑姑讨回公道了。”雷震子蓦然問道,“小敖,你說得什麼商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我們在祭告的時候還要殺隻鹿啊?”哪吒白了雷震子一眼,“小公子,這你都不懂啊。小敖是說,帝辛死了,鹿台就空出來了,天下人都想把鹿台占為己有。所以我們在攻下朝歌的時候,一定要把鹿台給拆了!”西伯侯與姜子牙哭笑不得,太姒和馬招娣慈愛地看着哪吒和雷震子。姬發和姜淑祥努力地繃着臉,姬旦别過頭來咳嗽了一聲。黃飛虎和鄧九公忍俊不禁,李靖默默掩面。楊戬和百花仙子低低而笑,哮天犬和琥珀俱是圓起了眼睛。武吉和土行孫掐起腰來眨巴了兩下眼睛,鄧婵玉掩了掩嘴。馬昆打開扇子遮住面上漣漪,敖丙對着哪吒豎起了大拇指。哪吒驕傲地仰着頭,“謝謝你誇我,我知道我很聰明。”敖丙抽着眉角,“玉蓮藕,果然皮糙肉厚。”“你敢罵我臉皮厚?哼!”哪吒翻臉,火尖槍唰地挑了出去。敖丙閃身一避,化龍騰雲而去。哪吒收回火尖槍,“算你溜得快!”說着追至門口朝天空扮了一個鬼臉,才心滿意足地回屋。
敖丙飛離西岐丞相府即下了冥界,入了殿閣見燈盞已滅帷帳盡垂覺得疑惑,遂擡手招來一個侍從詢問緣由。聽聞姜伋已經睡下,不由得擔心地皺起了眉,“公子今天怎麼歇得這樣早,是貴體不适嗎?”
侍從輕聲回道,“君上賜給公子一碗湯飲,公子用過後便覺得困倦,這就睡下了。”
敖丙沉吟,“想來是君上為了讓公子好生将息,所以賜下了安神養氣的湯飲吧。”他擡眸問道,“可有傳信給水晶宮?”
“已經傳話過去說今晚無需留門,請少夫人早點安歇,不必等了。”
“糊塗!”敖丙立眉斥了一聲,“少夫人身子欠佳,因怕将病氣過給公子,這三個多月一直未曾侍寝也不與公子同房。你傳這樣的話過去,豈不是令少夫人多思多想?”
侍從身子一顫,連道失言,請示敖丙是否再傳一道消息過去。敖丙想了一下,道,“不必了,現在傳話隻會越描越黑。左右公子明日是要回去的,就這樣吧。你下去吧,送幾床棉被給在外頭廊下伺候的。今晚風有些強,别凍着了。”
“諾。”侍從應了一聲後縮着肩膀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敖丙掀簾進了寝殿,姜伋卧于塌上雖然睡得很沉但眉頭不見舒展。敖丙摸了摸姜伋的額頭,又探了探姜伋的脈象,見無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了。
翌日,敖丙照例去向姜伋問安。聽聞姜伋尚未起身,不免有些訝異。邁入姜伋的寝殿,見到這一衆侍從匍匐在姜伋塌前渾身顫栗如篩糠一般,登時大駭。敖丙跌跌撞撞地撲到姜伋身邊,發覺姜伋手足冰冷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立時魂飛天外。他抖着手指探上姜伋的鼻息,姜伋竟已氣絕。敖丙肝膽瞬間碎裂,臉色霎時煞白,軟了身子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