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丞相府主卧,馬招娣睡到一半恍惚覺得枕邊空落落的,睜開眼睛直起身子,原來是姜子牙不知何時起身。他長發未束,外袍不披,隻着湛藍色寝衣,負手立身窗邊,挺拔身軀将漆黑夜色阻擋在外。
馬招娣趿鞋裹衣,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袍,走到姜子牙身後抖摟了一下後給他披上。姜子牙轉過身來,馬招娣伸手給他整理領口,“相公,天還沒亮怎麼就起來了?”
姜子牙臉色發苦,眉宇間蕩着恐懼的餘波,“我方才熟睡時,夢到了二公子迎娶雙兒姑娘的情景。”
馬招娣心咯噔一下,瞳孔倏然放大。她穩了穩神,扯出一個笑容安撫道,“雙兒姑娘在從佳夢關擡到西岐城的路上出的事。咱們糖糖不過從丞相府到伯侯府,幾步遠的距離,還能出岔子嗎?”
“誰知道呢?”姜子牙握上馬招娣的手,“招娣,我隐隐地覺得,糖糖的婚事會再起波折。”
冥界淩虛閣,冥王阖目慵然卧于塌上,冥後跪坐在冥王身側,癡癡凝望泫然欲泣。冥王睜開眼睛,薄唇一彎漾出一抹溫柔笑容,擡起右手覆上冥後側顔,“怎麼還不睡?”
冥後俯下身子枕上冥王的胸口,貪婪冥王懷抱裡的溫暖,“妾唯恐長夜過後王上就杳然離去,故而不敢睡去。”
冥王右臂摟上冥後纖腰,“本尊再曆陽間一世即可歸位,百年光景于你我不過彈指之間,灼華何須這般眷戀不舍呢?”
冥後緊緊貼上冥王的身子,“對于妾來說,王上不在的每一瞬間都如同千萬年那般漫長。”
冥王心湖一漾,捧起冥後的臉龐。冰涼濕意自指尖傳來,冥王眉尖一蹙,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冥後眼角下的肌膚。冥後垂下眼簾,驚見冥王寝衣上出現一小點淚漬,心中惶惶,立刻下榻匍匐告罪。冥王幽幽歎息,長臂一伸吩咐冥後側卧自己身畔。冥後順服道諾,在冥王懷裡柔柔躺下。冥王将冥後摟進懷裡,揉了揉冥後的耳垂,“你既有自認有過,本尊便罰你今夜不得入眠,陪本尊連床夜話。”冥王轉臉看向冥後,“你風幹那麼多花瓣做什麼?”
“妾想給王上縫個枕頭。”冥後往冥王的近身方向靠了靠,“王上覺得什麼圖樣合适?”
冥王眼角微揚,“這該是你思量的,問我作什麼?”
冥後聽冥王口氣冷了下來,讪讪不敢多言。冥王繞過冥後香肩把玩着冥後散在床榻的長長青絲,語氣微微不善,“聽君父說陽間有妖怪冒犯于你,确有此事嗎?”
冥後道,“冒犯也談不上,她們是認錯了目标。”
“哦?”冥王垂下眉梢,“那她們原本是要冒犯誰啊?”
“當日是碧霞元君陪侍妾左右,妾聽她的意思,那三個妖怪是要捕食是王上在人間的妻室。”
“這跟冒犯你有區别嗎?”冥王陰下臉色,嚴聲吩咐,“當日情形究竟如何,一五一十詳細道來。除此之外你若還知道這三隻孽畜作了什麼旁的好事,也一并說出不準欺瞞。”
“妾不敢。”冥後埋首冥王臂彎之中婉轉陳情,冥王的眉頭愈發緊了起來。如此一夜過去,冥後不知自己何時睡去,隻知醒來的時候冥王已經離去,翡翠羅衾俨然冷卻。冥後孤寂起身整理床鋪,銀毯翻起一朵浪來。浪頭歇下,鲛兒含笑端坐在妝鏡台前,姜伋簪玉梳于鲛兒發上。此梳取黃玉所制,梳柄月半透雕連頸雙鳳之紋。姜伋環住鲛兒上身,在她耳邊低語,“夫人終日悶在深宮内殿之中委實無趣,等過些時日,我帶你出去轉轉。”
鲛兒轉過頭來興緻盎然,“臨近冬日,妾要去昆侖山賞雪。”
姜伋倒不似鲛兒這般有意趣,“我居于昆侖山數年,沒見山上雪景有何值得賞玩之處。”
鲛兒别過臉來撅起嘴巴,“那覺有什麼好睡的?夫君還不是天天睡。”
姜伋輕輕捏上鲛兒的下颌兒,“這可就是強詞奪理了。嗯?”
鲛兒扭頭甩開姜伋的手,委屈的小臉當真我見猶憐。姜伋坐到鲛兒身側,微微拉長了語調,“好,我帶你去,但你須聽我安排,若有二話,即刻家法伺候。”
鲛兒不滿地哼了一聲,嬌語抱怨,“遊玩不得盡興還要挨家主耳光?家主蠻橫,下妾不服。”
姜伋枕到鲛兒懷裡,“夫人息怒。夫人有所不知,昆侖山高接雲霄本就清寒,降雪又多在晚上,氣候更為酷冷。倘夫人不依為夫安排,擅自跑進深山,若感染了風寒,豈不是更加掃興?”
鲛兒表情稍霁。姜伋撥弄着垂在鲛兒耳末的紫水晶墜子,道,“我明日要出趟遠門,約莫十日功夫。之後,我就會着手準備賞雪之事,包你滿意。”
鲛兒垂下螓首,不展娥眉,“我若是不滿意,姜郎回宮之後可就要跪半日的算盤。”擡手撫上姜伋發鬓,姜伋含笑握住鲛兒皓腕,吻上鲛兒白嫩柔軟的纖手。鲛兒問道,“姜郎今晚什麼時候回來?妾好打點一下。”
姜伋道,“我今天要安排許多事情,不回來了。你早點休息,湯藥豬肝一樣都不準落下。”
西岐聚美堂,大娘小妹見太姒和馬招娣進門立刻笑臉相迎。馬招娣張望兩眼問道,“阿昆上哪去了?”
小妹道,“果果今早過來,這會兒應該還在後堂說話吧。”
馬招娣面露疑惑,大娘招呼太姒挑選胭脂。介紹了兩款新品後,姜伋和馬昆并肩走了出來。馬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都唠叨一早上了,嘴巴不酸哪。你這都快趕上姑母了。”
姜伋偏頭環胸,“那侄子你都記下了嗎?”
馬昆直直看了看姜伋,瞪起眼睛擡手指向姜伋眉間,“你還真會順杆兒爬啊你。”
姜伋皺起眉頭沒好氣地打掉馬昆的手,“我醜話可說在前頭。你要是給我搞砸了,到時候别怪我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