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給塔娜處理完傷口後頂着一張鍋底臉找上姜子牙,扯過他的身子劈頭就是一頓痛罵,“姜子牙,你下手怎麼這麼狠?虧我之前還特意在你面前求情!這往死裡打還不算,你居然用龍舌打她?有個當冥官的兒子了不起啊?你就可以随意踐踏性命啊?你不是向來都慈悲心腸,做了幾年丞相就修成鐵石心腸了?!”
盛怒之下的孔宣根本不去搭理姜子牙遞過來的眼色,待他注意到姜子牙神色不對的時候,一句冷冰冰的話語已經如冰針一般刺進了他的耳中,“塔娜是本尊下令責罰的,所以說姜子牙他還是一副慈悲的心腸。”
孔宣的骨頭縫裡立馬透了一股子寒氣出來。他抿着嘴唇面向主位,冥王正靠着憑己閑閑地坐着,右手食指關節有意無意地扣着一邊的小幾。孔宣雖平息心中怒氣恭敬地行了一禮,眉宇間還是隐隐可見些許忿忿,“冥王縱然尊貴,怕是也不能随意染指陽間吧?如此行事,怕是會落下口實,有傷冥王聖明。”
冥王淡淡地問道,“神農谷和桑部有交情?”
孔宣答道,“塔娜不過是指點過小徒女紅,與神農谷無甚深交。”
冥王低頭理了理袖口,繡在上頭的桀骜銀龍正朝着孔宣張牙舞爪,“本尊想着也是。孔谷主德高心善,當然不會與擄劫無辜稚子的孽障同流合污。”
孔宣心底深深一震,冥王陰測測地聲音再次傳來,“至于本尊為何要責罰她?”冥王輕嗤一聲,“偷施暗算為難一個孩子,本尊見不得這等下三濫!”
孔宣神色變了又變,躬身懇請道,“塔娜行為确有不當,但求冥王看在她驟然喪夫孤苦無依的份上,寬恕一二。”
罩在冥王臉上的面具霜色不減,“塔娜又沒死,你向本尊求情做什麼?何況這筆孽帳自是要記在雅卓頭上的,律法如山,本尊也是動搖不得。”
孔宣沉沉阖目,默默俯了俯身。冥王指尖淩空一點,遞給孔宣一個藥瓶,“早中晚各塗抹一次,七日之後傷口就會痊愈。至于雅卓慘死的真相,本尊會給她一個明白交代。”
孔宣和姜子牙一齊行禮道謝,冥王擡了擡手,明亮的眼睛看向姜子牙,“聽說那隻青丘的小狐狸又不乖了?”
小狐狸?不乖?姜子牙腦海裡蹦出來九尾狐那張趾高氣昂的臉,竭力抑制住就要抽搐起來的眉角,恭聲道,“是子牙無能,到現在都未能将她收服。”
冥王擺了擺手,“魁星辦事素來利落,這回竟也失手了,可見那隻小狐狸的确是有些小聰明。如果你不介意冥界多事,本尊可以派遣冥官助你一臂之力。”
冥王話說到這個份上,姜子牙也不好拒絕什麼。況且九尾狐和冥界早就結下了梁子,冥王出頭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姜子牙大禮謝過,眉眼流出幾分欣然和榮幸。冥王點了點頭,正要起身,忽然袖子被輕輕扯了一下。原來馬易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過來,肉乎乎的小手高高地舉着似是要去夠冥王臉上的面具。姜子牙的心咯噔一下,趕忙上前要把馬易給抱回來。冥王擡手制止,抱起馬易将他置于膝上。姜子牙面色惶然,垂首告罪,冥王捏了捏孩子嫩嫩的小臉兩下,擡眼問道,“這就是被塔娜劫持的孩子?”大概是怕把馬易吓到,冥王刻意将聲音放柔。姜子牙點了點頭,冥王複又轉頭看向馬易,輕輕地颠了兩下,食指點上了馬易的眉心。倏然他目光一緊,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嗓子微微發着抖,語調隐隐含着忐忑,“姜子牙,這孩子是不是能看見一些你們看不見的東西?”
姜子牙如實回道,“子牙曾聽小侄提過兩回。不過小孩子心明眼亮,也是很正常的。”
冥王撫摸着馬易的胎發,那眼神仿佛是在疼惜着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半天,冥王細聲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卻接一連二地遭受危難,委實可憐得緊。”他右手一翻變出一個長命鎖挂在了馬易的胸前,“這個長命鎖是君父賜給我的,希望能保他一生平安。”
姜子牙大驚失色,趕忙出言相卻,冥王不滿質問,“怎麼?嫌我冥界的東西不好麼?”
“子牙不敢,冥王賜下的長命鎖自是能保大福大貴的,隻是易兒沒有功德,子牙怕他承擔不起冥王恩寵。”
冥王逗弄着馬易,“本尊既然賜給他,就說明他承擔得起。你好好照看這個孩子,他要是受了委屈,本尊可不答應。”
姜子牙和孔宣耳語,“冥王抱着的是我們家易兒沒錯吧?我怎麼覺着這是冥界的世子殿下駕到了?”孔宣警告地瞪了姜子牙一眼,食指比在唇間示意他噤聲。冥王陪着馬易玩了許久才回冥界,姜子牙抱起睡得香甜的馬易,輕聲責怪匆匆過來的馬招娣,“招娣,你為何不好好看着孩子,讓他到處亂爬!萬一傷到哪裡,咱們要怎樣交代啊?”
馬招娣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攤手道,“我也是一時顧不上。阿昆知道擄劫他兒子的禍首之後抽出長劍發了瘋似的要去拼命,我好容易才把他勸住的。”她注意到垂在馬易胸前的長命鎖,伸手摸了摸,奇怪問道,“相公啊,這是你給他的?”
“這是冥王送的。”姜子牙察覺到馬易的身子往下滑,于是向上托了托,“冥王似乎很喜歡這孩子,還特意警告我說要好好待他呢。”
“什麼似乎啊,果果一直都很疼愛易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馬招娣笑了片刻表情蓦然僵住,擡起頭看着姜子牙,“你說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