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伋放下茶杯,輕笑反問,“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守住這水晶宮?”
“因為宮主遲早有一天是會回來的。”
姜伋搖了搖頭,“如果是為了鲛兒,我甯願她不當這個宮主。北海舍了就舍了,上天入地,總會有我們夫婦的容身之處。”他的眼神深遠了起來,“鲛兒是為了守護海眼而死,我這個丈夫,沒有照顧好她,若還要她白死,我還配當她的丈夫嗎?”
北海深處的荒涼之境,遊魚不敢靠近半分。姜伋起身負手,隔簾遠望,“籠罩北海的怨氣煞氣還未散去,定海神珠下落不明。北海動蕩了兩百多年,現在又和截教生了仇怨,水晶宮今後面臨的情勢怕是會更加的複雜。面對如此棘手的局面,無論是水族中的哪路諸侯,亦或是天界的神仙,難免都會覺得力不從心。我敢接手,一是因為家父是元始天尊的門徒。截教若敢發難,有我在,闡教便有充足的理由出面制約。再則,我在冥界已有一席之地。面對那些徘徊不走的冤魂,我可以名正言順上書泰山府君出動鬼差加以收服。三來,不管是誰,都有擴大地盤的打算。就算女娲娘娘任命了新主,水族之間也難免要争奪一番。與其到時候亂成一團,倒不如……”姜伋自嘲地垂下眼簾,“倒不如我這個凡人登堂入室,到時候他們忙着冷眼在旁看我的笑話,哪裡還會自相殘殺呢?水族不自相殘殺,岸上的漁翁自然也就無法得利了。”
鯉魚精瞠目結舌。她壓根兒沒想到這一層,更沒想到姜伋的眼光長遠到了這個地步。澄澈的水簾倒映出姜伋堅毅的眉眼,獨立之孤松誓要支撐将崩之玉山。鯉魚精輕挪腳步至姜伋身後,“奴婢明白了。現在的北海就是岸上人說的燙手山芋,東海龍王很聰明,不會費這個心思。西海龍王是個安分知足的性情,更不會主動摻和進來。現下與咱們水晶宮結過姻親的南海龍宮都放棄了,東海和西海也就沒什麼話說了。這三海的龍王都安靜了,剩下的也翻不出什麼浪來了。”
姜伋莞爾一笑,“跟着鲛兒久了,學得她的兩分聰慧了。”
鯉魚精跪倒在地,“請公子放心,奴婢今後唯公子之命是從。過去奴婢如何服侍宮主,往後也會如何服侍公子。”
“我不需要你的服侍。”姜伋彎腰将鯉魚精扶了起來,“你們姐妹搬去洞府吧。宮主不在,我不想傳出什麼閑話。何況,偌大的水晶宮,我也隻相信你們兩個了。”
面對姜伋深邃的眸,鯉魚精半天才嚼出了姜伋話中的意味,公子是要她們做他的眼睛和耳朵。鯉魚精重重點了點頭,“請公子放心。”
“我對你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姜伋嘴邊銜着一縷溫暖的笑,“你得空去一趟九重天,把我新釀好的雪梨花給太白金星送過去,順道讓他把之前欠下的酒錢一并給結了。說話一定要客氣得體,他可是我的金主,你可不能把他給我得罪了。”
鯉魚精掩嘴一笑,施了個禮,“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讓他樂樂呵呵地把錢給付了。”
“那就辛苦你了。好了,我乏了,想睡一會兒。你去吧。”
鯉魚精屈膝道喏,退下前還貼心地給姜伋焚上了一爐安神香末。她知道,姜伋一覺醒來後,恐怕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