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淩虛閣内,碧霞元君捧着馬昆新寫好的話本跪在冥後的繡架前。冥後眼睛不離雲織錦緞,手上動作不停,隻是不辨喜怒地淡淡問道,“碧霞元君又看見什麼好故事了?還嫌上回本宮哭得不夠厲害麼?”
碧霞元君悄悄吐了一下舌頭,誠惶誠恐地道,“臣呈上悖逆之書自知有罪,所以這回臣特意擇選了一本溫馨感人的故事,希望能得您一笑。”
“哦?”冥後來了興緻,擡起頭來,挑了一下眉梢,“若本宮看完了以後不笑呢?”
碧霞元君擡起亮晶晶的眸子,嬌憨地懇求,“那就求王後看在臣一片赤誠的份上,賞臣一個笑臉吧。”
冥後蹙起了眉尖,臉龐暈出一層愧疚,“碧霞,王上訓斥你了。”
碧霞元君搖了搖頭,“是臣自己過意不去,魁星知道了也不會覺得好受的。他說過,冥界是一個寒冷的地方,隻有您才能讓王上覺得溫暖。”
冥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引頸受刑的時候,是魁星救了我。我問他為什麼,他就是這麼回答的。不過,我好像讓他失望了。”清澈的淚水隻在冥後的眼底流淌,“我沒能保住魁星,也沒有侍奉好王上。”
碧霞元君咬着唇角,高舉的手臂微微有些發顫,“魁星受貶遭責也是他行為失當咎由自取,律法森嚴,王上也是無從偏袒。”
冥後莞爾着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把話本放下吧,我會看的。”
“喏。”碧霞元君起身,放話本的時候不經意間瞥見冥後繡了一半的雲緞,好奇地湊上前,細細看了片刻,滿眼的贊許和佩服,“王後的手真巧,您看這燭照和幽熒都跟活了似的。”話至此處,碧霞元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雙手窘迫地絞在了一起,“臣一直想繡一個香囊好放在魁星的枕頭底下,但臣又怕魁星嫌棄手藝粗糙,會嘲笑臣。”
冥後放下針線,擡眼看着碧霞元君,柔聲道,“本宮相信,隻要是你誠心誠意做給魁星的,他一定會視若珍寶的。這樣,你有空的話就來淩虛閣,我們喝喝茶,做做針線,話話家常。”
“真的?臣謝王後恩典。”碧霞元君受寵若驚,萬分歡喜地連連點頭。冥後低頭繡了幾針後,擔憂地望向門口,“冰魄去摘曼陀沙華,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見回來?”
碧霞元君跟着冥後張望了幾眼,屈膝道,“王後稍安,碧霞這就去看看。”
冥後颔首,道了聲辛苦。碧霞元君微笑搖頭,恭敬退了出去。她在黃泉尋了三圈不見冰魄身影,略微思忖後擡手招來了當值的陰兵,得知冰魄原來是去了孟婆村。碧霞元君隻當冰魄是去給冥後取石榴糕,到了村口卻目睹冰魄站在一口大鍋前盯着裡面翻滾沸騰的孟婆湯愣愣地出神兒。碧霞元君吓得瞪大了眼睛,飛身上前一把将冰魄扯到了一邊。冰魄怔忪。碧霞元君緊緊握住冰魄的雙臂表情非常急切,“冰魄姐姐,向來同姓不婚,敖丙也是沒辦法才退婚的。好在等他壽終龍淵戰将就歸位了,姐姐何苦這般想不開要了斷前塵呢?”
冰魄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禁失笑,“你想哪去了。我來拿石榴糕,在這等着呢。”她點了一下碧霞元君的鼻尖,“你怎麼跑這來了?”
碧霞元君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王後見你這麼久都沒有回來,所以差我來找你。”她見冰魄兩手空空,疑惑問道,“姐姐,曼陀沙華呢?”
冰魄拉長了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讓那個死鬼給毀了!”
“死鬼?”碧霞元君不敢相信,“敖丙對姐姐雖然言語不敬,但妹妹看他的膽子還不至于大到這個地步,況且還有公子嚴厲教導呢,妹妹想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冰魄怒聲吼道,“别提那個吃軟飯的!我跟死鬼之間的事,他瞎摻和個什麼勁兒啊!”
碧霞元君正了神色,肅聲道,“姐姐說話請謹慎。公子地位尊貴,姐姐怎能出言不遜?再者,公子管教冥官,自有律法依規君上斧正,姐姐什麼身份,焉能輕易指摘?”
冰魄猛然明白來,有些怕懼地撫了撫胸口。碧霞元君走上前來貼近冰魄耳畔,小聲警告,“姐姐可是貼身服侍王後的,君上極有可能會因這點小事而誤會王後無力馭下,甚至厭惡王後恃寵生嬌,王後的處境就更可憐了。到時候,姐姐又該如何面對王後呢?”
冰魄瞬間了然,感激地拍着碧霞元君的手背,“多謝妹妹提醒,姐姐險些釀成大禍了。”
碧霞元君微笑回禮,繼續勸道,“公子和敖丙并不知道内情,姐姐應當體諒才是。公子還好說,身份地位功績威嚴都擺在那,冥界臣民無不仰頭撫掌稱頌。但敖丙不同,他現在隻是一個低階冥官,公子教訓他謹言慎行,也是為他好啊。 ”
冰魄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見敖丙的臉頰紅腫得不堪入目,這口氣實在是沒辦法順暢起來。碧霞元君見冰魄仍然忿忿,遂輕聲相問,“恕妹妹多句嘴,敖丙怎麼了?”
“敖丙!你這大晚上從地底下爬上來原來是為了給我送豬頭啊。”馬昆舉燈照着敖丙的臉,滿眼的驚愕和感激。敖丙一把奪了馬昆手裡的燈火,小心擱到一邊,拂袖而坐,“大公子,我被公子罰了,你還拿我開心,還是不是兄弟?”
馬昆賊眉鼠眼地靠上敖丙,刻意壓低聲音,“你來找我,該不會是要商量如何對付你那個暴虐成性的主子吧?”
敖丙皮笑肉不笑地森森盯着馬昆,“好啊,事成之後,我睡牢房,你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