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卓跪在姜伋案前,深深垂首。姜伋淡聲歎氣,“真是的,連個覺都不讓我好好睡。不是告訴過你,别說那些無聊的廢話嗎?伥鬼不得議論契主,以防種下口孽。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必須要在一個月内還陽,你沒時間犯錯你知道嗎?”
雅卓小聲分辨,“可她是我妻子,我不能瞞她。”
“我沒讓你瞞她,否則你根本就見不到她。”姜伋眉間滾着怒意,“看來是本座沒說明白。罷了,本座今天就一條一條地教導你,站起來。”
雅卓起身,閻羅王捧着戒尺在一旁伺候。姜伋這一教導就是六個時辰,期間雅卓挨打無數。姜伋坐到榻上,閻羅王奉上一盞茶水,“公子,時辰不早了,可要傳膳?”
姜伋擺了擺手,飲過茶水後,問道,“敖丙在哪?”
閻羅王回道,“敖丙自知有罪,現在水牢裡反省。”
姜伋點了點頭,吩咐道,“他知道規矩,帶他過來吧。”
敖丙接到姜伋的教令後沒有直接前往,而是回了一趟寝殿,将挂在牆上的銀鞭取下後,才去觐見姜伋。雙手高舉着鞭子跪在姜伋面前,敖丙恭聲請罪。姜伋面無表情地拿過鞭子,沒有任何征兆地朝着敖丙的後背狠狠地甩出了一鞭。敖丙身子前傾猛地撲倒在地,臉色瞬時煞白。姜伋冷悌敖丙背上的觸目血痕,淡淡問道,“受不住了?”
敖丙掙紮着爬起來,“奴才隻是沒準備好……啊!”随着一聲慘叫,敖丙的後背出現了第二道血痕,他再次前趴在地上。這回鞭子沒有緊跟着甩過來,敖丙知道姜伋是在給他時間緩沖。敖丙心裡也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姜伋對他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因此,敖丙不敢耽擱立刻直起上身,顫抖着嗓子恭聲道,“奴才準備好了,請公子罰。”
話音落下的一瞬,銀鞭即不間斷地呼嘯而來,實打實地抽打在敖丙的後背。姜伋沒有手軟,幾乎是鞭鞭見血。敖丙最後是被鬼差擡出去的,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狗。雅卓望着姜伋動了動嘴唇,姜伋軟綿綿地靠在榻上,“你是想問我,為何對敖丙如此嚴格?”
雅卓默認,姜伋撐頭解釋,“敖丙本是我座下的冥官,我不忍心他斷了前程。”他打了個哈欠,“你去歇着吧,明天開始你就要馬不停蹄了。”
閻羅王領着雅卓下去,姜淑祥從陰影裡款款走出,深深黑眸透出苦心提點的光芒,“閻羅王可是殿主品階,居然會纡尊降貴地來伺候你,阿伋如今在冥界的地位真是超然。”
姜伋抱着軟枕直起了身子,“多謝長姐,小弟今後必定更加拘束自己的言行舉止。”
姜淑祥坐在姜伋的身邊,“我師尊告訴我,你讓敖丙打聽弟妹有沒有請他診脈,是嗎?”她唇畔漩出一個淺淺的梨渦,“長姐走這一趟就是要告訴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弟妹拒絕你是因為她有喜了。”
姜伋雙臂倏然一松,軟枕滑落在地。姜淑祥俯身撿起軟枕,輕輕地放回床榻上,“果果,弟妹胎氣不穩,怕孩子不能順利出生,讓你空歡喜一場,這才對你三緘其口。長姐……也想問你一句話。”
“若需取舍,請長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你弟妹。”姜伋明白姜淑祥要問什麼,不待姜淑祥說出口便立刻作答,毫不遲疑。姜淑祥眼中似有水意,微笑着拍了拍姜伋的手背。姜淑祥又道,“果果,長姐還有事要相求于你。”
姜伋垂目片刻,認真道,“長姐,依小弟愚見,這事你應該去求教娘。爹的丞相府裡一個個都是貴人,本該是熱鬧的地方,可偏偏就是它成了西岐最安靜的所在,這就是娘的本事。”
姜淑祥思忖一番,颔首贊同,“果果說得有理。爹當年甯願與赫城主鬧翻也不願立赫蘭為正室,夫妻情深是一方面,娘八面玲珑安穩内宅的手段也是重要的原因。”
姜伋道,“人不僅要懂得藏拙,亦要學會裝笨。長姐冰雪聰明,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
姜淑祥唇角上揚,“你居上殿多年,爹一直擔心你出仕西岐會引起上位者的猜忌。現在看來,爹倒是多慮了。”
姜伋歪回榻上,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姜淑祥緩緩起身,面窗獨立。猛然殿門怦然而開,敖丙急沖沖地闖了進來。緊追在敖丙身後的閻羅王試圖要将敖丙拖出去,見到姜伋責問的眼神立刻松開了手,俯身告罪,“是臣無能,驚擾了公子。”
姜伋瞥了一眼氣喘籲籲的敖丙,揮手示意閻羅王退下。敖丙烏雲覆面,半跪而禀,“公子,邯鄲城和馬家恐要大禍臨頭了。先前進獻給帝辛的貢品被劫了,至今也沒有尋回來。若不能按時補齊的話……公子,邯鄲城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姜子牙端坐廳上,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這位邯鄲城主好比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轉着圈。管家汗津津地跑進來,呼哧帶喘,“城主,我們家真的沒錢了。您要是不信,您親自去庫房察看。”
邯鄲城主急得呼天搶地,“這該如何是好啊?城中百姓已是家徒四壁,現在就連馬家都被掏空了,天亡我邯鄲哪!”
馬招娣見狀安慰道,“這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再想想辦法。”她拽了一把姜子牙的袖子,“相公,你不是足智多謀嗎?這個時候你倒是說句話拿個主意呀。”
姜子牙微微眯起眼睛,“城主,你想死還是想活?”
邯鄲城主瞪起了眼睛,“廢話!誰不想活?不但我自己要活,我還要保全城的百姓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