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公子,您說什麼?”閻羅王乍聞姜伋的命令不禁愣了,姜伋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後臉色愈加地嚴峻,“閻羅王,你是打算抗命是嗎?”
“臣不敢。”閻羅王回過神來趕緊雙膝墜地,他其實并不是抗拒在姜伋的面前下跪,他隻是不明白姜伋為何突然沖他發火,“公子命臣跪,可是臣做錯了什麼事情?”
“廢話!”姜伋繃緊臉龐,不甚有力的手掌照着憑幾重重拍打了下去,“閻羅王,我一向尊敬你,如果不是你做錯了事情,我怎麼會特意把你叫過來訓斥你?”
“是臣糊塗了,請公子訓斥。”閻羅王挺直脊背垂首跪好,自以為嘴唇位于姜伋視線死角而放肆地笑開了一瞬。比起冥王,姜伋到底還是過于稚嫩了些,否則也不需要如此疾言厲色以壯自身膽氣了。
“你笑什麼!”冰冷的質問驟然穿入耳中,激得閻羅王在嘴角尚未攏起之前便下意識地擡起了眼眸。姜伋正陰晴不定地冷睇着他,因處病中兩邊臉頰分别暈出一抹慘淡的紅暈,“閻羅王,你覺得本座很可笑是嗎?”
“不是,臣從不曾這樣想。”閻羅王白着臉色矢口否認,原來姜伋早将自己的面部表情盡數收盡眼底,“公子明察,臣之所以會笑是因為臣覺得公子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可愛?是覺得我好欺負吧。”姜伋的唇角浮起一痕冷笑,眸底一點寒光好似針尖直直刺出,“閻羅王,羅刹未得我的指示擅自返回殿閣,你可别告訴我你不知道!”
“臣自然知道。”閻羅王點了點頭,不解姜伋為何對此事這般介懷,“敖丙遭受暗算不宜伺候,羅刹得知後請命服侍并無不妥啊。”
“并無不妥?”姜伋哼笑一聲,指尖開始不輕不重地敲擊憑幾,“閻羅王,敖丙是伺候本座的奴才,羅刹是守衛君翊殿的冥官,你身為執事,居然讓一個冥官代行奴才的職份,不分尊卑,這就是你所謂的并無不妥?”
“可是公子,您不是都讓敖丙暫代了侍衛統領一職了嗎?既有前例可循,臣吩咐羅刹來伺候公子,怎麼就叫亂了尊卑呢?”
“敖丙百年之内不得提拔升遷,本座将侍衛交給敖丙暫管,是為了讓羅刹知道,即便他被本座派往陽間,他依然是本座所倚重的侍衛統領。本座是為了安撫羅刹的情緒才無奈作此安排,你是嗎?你分明是耳根子軟,羅刹哄了你幾句,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我……”閻羅王揚起腦袋面露忿忿之色,姜伋耐心等了閻羅王許久終究還是失望地搖起了頭,“我乏了,你告退吧。”
“那臣不打擾公子休息了。”閻羅王低下眼睑躬身告退,姜伋長歎了口氣右手死死掐住太陽穴輕輕閉上了眼睛。一道宛如湃入霜雪的清涼氣味繞上鼻尖,姜伋放下右手支起身子,竟未察覺自己的眉梢已經不自禁地彎出了一點溫柔。鲛兒跪坐在姜伋身後力道适中地給他按揉,不多時姜伋便感到自己通體舒泰了許多,“你怎麼又過來了?”
“君上喚奴婢過來伺候公子。”鲛兒心下正在合計該如何勸說姜伋卧榻小憩,是以忘記了臨來時姜子牙的殷殷叮囑竟然沒有婉轉其辭。眼角餘光瞄見姜伋眉梢上的溫柔在自己話音落下後便驟然間褪得幹幹淨淨心立時咯噔了一下,驚慌開口時姜伋已不願再聽到自她喉間所發出的任何聲響。
“出去!”姜伋動作粗魯地把鲛兒甩下榻去,藏身簾外的馬招娣觀殿中不妙情勢趕緊入内打起了圓場,“果果啊,讓鲛兒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呀?”
“我不想聽!讓她出去!”姜伋别過臉去連連擺手,馬招娣見姜伋如此也别無他法隻得佯作兇相把鲛兒給打發了出去。姜伋身子窩成一團眉頭緊鎖,馬招娣邁步上榻一把将兒子抱進了懷中。衣袂間的皂角味道慢慢平複了姜伋原本煩躁的心情,隻見他如小獸一般鑽進了馬招娣的臂彎之間,額頭輕輕地蹭着馬招娣柔軟絲滑的衣襟,“娘,您跑來冥界做什麼啊?”
“娘想你了嘛。”馬招娣拍撫着姜伋的脊背,軟乎乎的語調把姜伋哄得很是舒服,“娘還記得上回給伋兒熬米糊的那位庖廚嗎?娘也認識他呢。”
“你這麼一說,娘倒是有些印象……那庖廚看上去很像福伯啊。”馬招娣歪頭回憶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笑笑否定,“怎麼可能嘛。我們果果最孝順了,肯定早早安排好來生讓福伯享福去了對吧?”
爹他果然沒把福伯的事兒告訴娘啊。姜伋微微歎了歎,直起身子撒嬌似的說道,“娘去園子摘些花兒來給伋兒做糕點吃好嗎?”
“好,你歇着,娘這就去。”馬招娣捧起姜伋的臉心疼地看了一會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寵溺地點了點頭姜伋的鼻尖,再小心翼翼地把姜伋安置妥帖後方斂衣走了出去。馬昆打淩虛閣過來,遠遠眺到馬招娣匆匆出門的身影眉心陡然一緊。姑父居然把姑母給叫了過來,難道家主……馬昆唰地收起扇子掀衣奔去,姜伋裹着被子瞧着馬昆沖到自己身旁急吼吼的模樣登時愣了,“大哥,何事如此驚慌?”
馬昆拉起姜伋的手腕摸了摸脈搏,又舉手貼了貼姜伋的額頭試了試溫度,來來回回反複了三次才稍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我探過易兒後來家主請安,正巧碰見姑母急匆匆地出去。我以為是家主不安,所以失禮了。”
“這樣啊。”姜伋莞爾,喚來敖丙把他剛剛吃過剩下的半碗骨髓粥拿給馬昆,“大哥不用擔心,不過是我讓娘去園子跟福伯說說話兒罷了。”
“可我是在君翊殿外碰見姑母的啊,總不會是姑母見完福伯情緒激動不能自已就這樣跑出了了吧?”馬昆欠身接過婢仆遞過來的粥後面向姜伋俯了俯身子,姜伋聞言怔了怔,旋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難怪娘臨走的時候是那樣的眼神兒,我本想給娘一個驚喜,不想竟讓娘焦心了。”
馬昆莫名地眨了眨眼,姜伋含笑扯來别的話頭,“易兒可有偷懶?你可有慣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