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缽裡紅豔豔的鳳仙花才被搗了一半姜伋便心緒煩躁地丢開了手裡的石杵,閻羅王見狀立刻奉上了一杯熱茶,“公子,這蔻丹不如交給阿婉來做吧。”
“不用,扔了。”姜伋仿佛賭氣似的悶悶吩咐,轉頭坐回榻上随手撈起一個軟枕抱在了懷中,“有事嗎?”
“渑池縣守将張奎戰死,魂魄由羅刹親自護送至封神台,交由柏鑒驗明正身确認無誤。還有
就是鐵家滅門案,楚江王、卞城王、阿傍、蓐收和斬衰聯名請求重啟審理。”閻羅王一邊彙報一邊将奏章呈遞了上去,姜伋讀罷思量一番後正色說道,“傳本座教令:張奎甯死不降其志可嘉,本座感其忠貞特贈他一碗海棠春聊表心意。另,本座準許重啟審理鐵家滅門案,審問地點就設在我爹的行營。”
“喏。”閻羅王俯身領命後即刻下去安排,姜子牙看着眼前一群忙于布置的鬼差心中隻想把姜伋從冥界揪過來按在地上痛打一頓,“閻羅王,陰間案子挪到陽間來審,當真合适?”
閻羅王微笑着點了點頭,态度不卑不亢,“姜先生,公子作此安排也是不忍您穿梭陰陽奔波辛苦,完全是公子對您的一片孝心啊。”
姜伋撇頭輕哼,一張臉拉得不能再長,“我打了一天的仗身體疲憊不堪,他卻讓我在深更半夜強打着精神接受你們的審問,他對我真的是很孝順哪。”
“姜先生,這個你們用得不妥。我是公子執事按例規避,并不參與此案的審訊。”閻羅王環視了營帳一圈确定沒有任何不妥後領着鬼差告辭離去,姜子牙長歎了一聲擡手揉了兩下子眉心,“我聽我夫人說,殺害鐵家滿門的方正已經認罪了,你們還有什麼可問的?”
“方正确實認罪了,但是鐵家依然一口咬定你才是背後主使。冥律規定,隻要鬼魂不松口,哪怕證據确鑿,亦不能輕易定案。”
鬼差押着鐵家上來,楚江王扭頭俯瞰嚴聲訊問,“你們一口咬定姜子牙是謀害你們的背後主使,究竟有何理據?”
鐵母擡手抹淚兒,一副蒙受了天大冤屈的可憐樣子,“人善被人欺啊,我這輩子就是心腸太好了,不欲撕破臉皮,毀人名譽。你們說我重男輕女,我活着的時候也是個女人哪,我還是個母親,我怎麼可能會對我的親孫兒下毒手哇。我拿針紮那個孩子,是因為她不是我兒子的血脈,我是見着我兒子被戴了綠帽子一時激憤才下的手啊!”
卞城王道,“你言下之意,姜淑祥非你們鐵家所出,你兒媳婦陸瓶兒與外男私通?”
“正是正是!”鐵彘突然情緒激動,抱住母親泣血控訴,“陸瓶兒跟姜子牙私通,還生下了姜淑祥這個孽種。我娘也是心疼我才這麼做的,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斬衰暫停記錄口供,擡頭發問,“也就是說,你們承認在姜淑祥出生還不到一日的時候對她下過殺手,是也不是?”
鐵彘母子哭成一團,“是,可我們也是被欺負得狠了才一時想不開的呀。”
斬衰重新提筆繼續記錄,完成後交給鐵彘母子确認。冥官記錄下來的文字是可以幻作聲音播送出來的,而且通常都會播送三遍。鐵彘母子細細聽了均沒有提出異議,斬衰便示意鬼差交給其他四位冥官閱覽。待四位冥官看罷都表示沒有問題,斬衰方收回供詞蓋印簽字。姜子牙自鐵家被鬼差押上受審便一直垂眸不語,此刻方才斂容出聲,“敢問五位冥官,既然鐵家不承認姜淑祥這個女兒,那依冥律,淑祥是不是就不用給他們供奉香火了。”
楚江王肯定答複,“确實如此。姜淑祥與鐵家沒有關系,所以她不需要打理鐵家的祭祀,在她死後冥律也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判罪。”
姜子牙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再問,“據子牙所知,活人殺害嬰孩,死後要下地獄,是真的嗎?”
“是真的。冥律規定嬰孩無罪,隻要殺嬰罪名成立,無論出于何種緣由,無論嬰孩是否死亡,殺嬰者皆要打入第十一層地獄受刑。”
“子牙承教。”姜子牙俯身道謝,随即勾起嘴角睇上抱起一起正瑟瑟發抖的鐵家母子,“不瞞諸位,我這幾日一直為這事兒擔心着。鐵彘母子打下地獄沒個千百年是出不來的倒也罷了,隻是鐵彘妻兒我們淑祥若是不管不問,我還真怕有誰會拿去說嘴。現下妥了,他們有沒有壓棺陪葬買不買得起孟婆湯,一旦轉世能不能投個好胎,再與我女兒無關了。”
“不可以!”靠在一邊兒一直沉默的鐵彘妻突然尖叫出聲,拉扯着兒子十分慌亂地爬到了姜子牙跟前,“姜丞相,姜神仙,你好生瞧瞧我兒子,他長得跟你女兒可是一模一樣啊,你女兒可以不管我,但不能不管他,他可是你女兒的親弟弟啊!”
“你左一個我女兒,右一個我女兒,既然是我女兒,你跟鐵彘的兒子又怎麼會是我女兒的親弟弟呢?”
“不是的,我是姜淑祥的親弟弟,是親弟弟。”鐵彘的兒子急急地辯解,口氣出離的笃定出離的誠懇,“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跟鄰居唠家常時提過,當時她得意洋洋地跟鄰居說,她就是用針紮了我姐姐的腦袋,吓得陰間的那些女鬼不敢投鐵家的胎,這才有我的。”
鐵母聞言眼睛發直,斷斷續續地發出破碎的“冤”字。姜子牙懶得再搭理她,隻是嗤笑一聲繼續問道,“那你再跟我說說,是誰給你們出的主意,要你們去西伯侯府鬧的?”
鐵彘的兒子害怕姜子牙的氣勢渾身哆哆嗦嗦,“我們一路逃難到了西岐,進城以後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夫人。她摘下随身的珠寶吩咐跟在她車後的一個仆婦交給我們。那仆婦上前來一邊給我們珠寶一邊笑呵呵地說我跟我爹在眉眼間很像西伯侯府的世子夫人,保不齊還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親戚。我奶奶動心了,求那仆婦指點該如何才能見到那位世子夫人,她便說三月三西伯侯府女眷要去廟裡燒香,我們那天過去指不定就能碰上。待要再說時,那仆婦便被那位好心的夫人給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