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剛接好熱水準備送下樓時,遇見了“他們”中曾經追求過小姐的一位男生,這個男生一直和李骁不對付,平時李骁一般不會搭理他,自己吃點虧也沒什麼問題,可是今天他着急去送熱水,還不能被對方發現自己要去救人,隻能先迂回一下應付過去,于是他搶先開口道:“剛哥,這麼巧啊?”
剛哥打量了一下李骁,目光在他手上的熱水杯中停頓了一下,叼着煙笑着說:“挺巧啊,你這是要去幹嘛呢?”
李骁讨好地笑笑,晃了晃手中的熱水杯說:“準備去接熱水呢,杯子裡的水都放涼了,這大冬天喝涼水不好。剛哥也要注意身體,多喝熱水。”
剛哥看了看水杯,拿起煙擺擺手,施舍似的說:“去吧去吧。”
李骁感激地道了謝後趕緊跑下樓,到了卻沒有看見許弦枨,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就這麼一點時間許弦枨就走了,他隻好又回到宿舍,手裡的熱水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給了吧,被别人給“他們”舉報搞小團體就隻有都挨打;不給吧,許弦枨疼成那樣實在不像個沒事人。李骁思索良久,還是靠在許弦枨宿舍門的對面等到了熄燈,隻要許弦枨一開門就能看見他,可是許弦枨一直到熄燈了都沒有開門,甚至連他的室友都沒有開門,但裡面傳來的說話聲讓李骁稍稍放下了心,李骁心裡默念生存法則,法則正在與他的道德打架,法則攻擊道:“不要挺不要聽不要停。”道德回擊道:“他疼得躺在地上起不來!”法則反駁道:“那他是怎麼回宿舍的?”道德噎了一下,道:“他那樣一看就是經常胃疼的人,疼習慣了就能忍受了,就像挨打一樣。”法則又被噎了一下,繼續道:“你不能讓‘他們’發現你有小團體的趨勢。你還要保護韓楚月,你不是救世主,你保護不了所有人。”道德落敗,法則勝出,李骁頭也不回地拿着熱水杯回到了宿舍,隻不過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的良心還在煎熬着他,可一想到韓楚月,他就覺得沒那麼煎熬了。隻要堅信自己一切都是為了韓楚月,那麼對許弦枨失去道德也就成了理所當然。
第二天許弦枨的臉色好了點,沒有昨天晚上那麼蒼白了,李骁也就不再在意了。許弦枨似乎知道昨天晚上關心他的是李骁,隻是在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輕輕點了頭表示感激,李骁也點頭回應,兩人的交流點到為止。
許弦枨借口買胃藥向班主任郭宏請假出了一次校門,順帶買了一把巴掌大的水果刀。由于他基本不回宿舍午休,一般都待在教室複習,中午把玩時還被郭宏發現了水果刀。
“哪來的?”郭宏厲聲問道。
“上次出去順便買的,用來削桃子的。”許弦枨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這個季節沒有桃子。
“注意安全,不要傷到自己。”郭宏說完便走了。
許弦枨一愣,才反應過來郭老師并沒有沒收他的刀,或許,這位沉默的老師什麼都明白。
“謝謝郭老師。”
“砰”、“砰”的聲音傳來,李骁在廁所門口停住了腳步,這是令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這種拳頭砸在身體上的聲音是他這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聽聲音好像是砸在肚子上,不知道又是哪位可憐的同類。”李骁心想着,腳步一轉,離開了廁所,去了走廊盡頭的另一個廁所。
到了大課間,同學們陸陸續續出了教室準備去操場做課間操,李骁手裡攥着一張紙條,由于攥得太緊,紙條都變得皺巴巴的。他在高三六班,路過高三三班的時候,他把紙條塞進随身攜帶的英語單詞本裡,等韓楚月路過時不經意間将單詞本落在地上,韓楚月見狀把本子撿了起來順便把紙條拿走了。
韓楚月回到教室,打開紙條,上面寫着:“我們不要墜入地獄。”她不被人察覺地笑了笑。在李骁在“他們”的施暴下保護了她後,她就明白自己其實有點心動了,雖然極有可能是“吊橋效應”,但那又如何?雖然最終他們也沒能躲過被圍毆的下場,但她知道這個人試圖保護她。李骁對她不是沒有感情,否則在一個人人自危的地方,誰不想獨善其身呢?可他們的感情注定要躲躲藏藏,不得見光。他們在外是孤獨的困獸,在内是互相舔舐傷口的幼崽。
她将紙條折好放進内衣裡,幸好現在是冬天,校服很厚,就算是施暴者也不會對她的内衣下手,所以内衣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韓楚月把她和李骁之間的所有紙條都放進了一個小的密碼匣裡,其貌不揚,室友問起來就說是父母寫的信。
她将紙條放進匣子裡,又将之前的紙條拿出來看了看。
[今晚的月色真美。]
[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韓信在淮陰,少年相欺淩。]
……
幾乎每一張紙條都有她名字裡的字,她熱愛這樣隐晦的愛意與鼓勵,其實男生也可以很浪漫。可最新的紙條上卻沒有了她名字裡的字,韓楚月意識到,可能這是最後一張紙條了,他們還有半年就結束高中生活了,這是李骁和她的一個約定,他們要用盡全力逃離這裡,去踏上那屬于他們的康莊大道,去迎來那屬于他們的璀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