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七手八腳找出衣服披在單薄的孩子身上,給他倒來溫水,看他滿手血污在杯子裡放上吸管,送到面前,他不安地看向這些大人,眼睛裡滿是惶恐,一動不敢動。
司辰心輕輕拍了他的肩膀,繞到她面前,娴熟地比劃着手語,男孩看懂了,漸漸松弛了下來。
“給他找點吃的。”林煦交代道。
蘇尋大口大口的吃着遞上來的食物,給他喂食的張明光怕他噎着時不時把水遞過去,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見習警的手腕上,熱熱的。這個饑寒交迫的孩子在完全陌生的環境,再次感受到人間的溫度。
在一旁接受問詢的安符看他狼吞虎咽,也不知道幾天沒吃東西了,鼻子一酸紅着眼睛回答王澍的問題:“我爸爸說女孩子出門在外不要多管閑事,現在那麼多高級騙術防不勝防。”
“我本來也不想管的,可是他看見我就往路邊邊走,我想這樣小心翼翼的孩子也不可能是什麼壞人。我就幫他打了個電話,又不忍心他一個小孩子半夜在路邊怕他遇見壞人,就留下陪他一起等,他姐姐開那麼貴的車來接他,我不敢信她就跟過來看看。”
“而且我有個弟弟跟他差不多大,要是他半夜餓着肚子流落街頭,沒有人幫他,我會更難過。”
“你做的很好,是個善良謹慎姑娘,你爸媽肯定會為你今天的行為感到驕傲。”王澍對她的行為表示贊許。
旁邊另一位警員開口提醒:“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在外面走始終是不安全的。”
“酒店到期了工作還沒找到,剩下的錢也不夠再續一晚,我網上找了個便宜的青年旅社,也就幾公裡打車費夠我多住一晚,就想着走過去。”數日來的苦悶借着這個由頭,安符在警局哭的抽抽搭搭:“我不敢告訴我爸爸,他隻會讓我回家嫁人,我想再撐兩天,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回老家。”
司辰心捧着林煦給她的熱茶,安靜的坐在旁邊聽着,一個困苦的靈魂沒有因為生存的殘酷而丢棄她的善良,也是她的善良拯救了另一個在苦難中的孩子。
林煦從法醫科值班室回來,手裡拿着從江晚衣櫃裡找到的新襪子,司辰心像個旁觀者一樣面無表情的端坐着,辦公室裡鬧哄哄的,幾個黑壓壓的腦袋圍着蘇尋,處理傷口的警員嘴裡罵罵咧咧,王澍和另一位男同事耐心安慰泣不成聲的安符。
“來我辦公室。”林煦對司辰心小聲說道。
關上門抽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在筆筒找到把剪子把找來的襪子剪開:“江晚的新襪子,趕緊穿上别感冒了。”
林煦的手碰到司辰心冰涼的手指,随即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語氣嗔怪,“手這麼冰,出門也不知道多穿點。”
“你穿什麼?”司辰心瞬間被溫暖環抱擡頭看着攏在她前面的人。
林煦沒有回答,隻冷冷命令道:“袖子。”
看她闆着臉司辰心乖乖把手穿過去,林隊長雖然闆着臉但動作溫柔細心,小心地把半幹的長發順出來,順手把拉鍊給拉上,裡面外套的領子也仔細理了理。
林煦裡面穿的是一件作訓服,很普通的黑色款式,此時在她面前,司辰心感受到了對方她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輕輕咬了下唇角。
“跟我說說今晚發生的事。”林煦給她穿好外套,套上辦公椅背上從春天搭到深秋的外套,打開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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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蘇尋逃出來是為了找他妹妹?他找到你是因為你把号碼給了他們兄妹?”
“對,他怎麼出來的還沒來得及細問,上周我的助理告訴我,愛心之家的負責人說他們兄妹被人領養了,問我要不要定向資助其他孩子,我對其他孩子沒什麼印象,這件事就擱置了。”
“今天蘇尋告訴我,他妹妹不見了,而且他們也從來沒有被領養過。我之前有告訴過他們,如果遇上危險要想盡辦法讓我知道,暗号就是兩長一短的敲擊聲。結合這前後,我覺得蘇尋妹妹肯定是出事了。”
林煦知道這個愛心之家,每年年末的時候地方電視台都會把這家機構拿出來溜溜,呼籲大家捐款捐物,讓孩子們過個好年。愛心之家的大家長是個身世可憐的人,他在采訪中的說過:“因為受過苦,見不得可憐人。”也正是這句話被當地市民熱心的稱呼他為:愛心爸爸。
現在司辰心告訴她的是,愛心之家逃出來的蘇尋,被絕食,囚禁,可能還有别人不知道的遭遇。這裡面任何一條被證實都可能在社會上掀起波瀾。
林煦起身在辦公室踱步,這事如果僅僅隻是虐童,那蘇尋的妹妹去哪了?
她出了辦公室掃視一圈,張明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蘇尋睡着了,小小一個蜷在沙發上,身上蓋着一堆衣服。
“老王呢?”
“王哥送剛才做筆錄的那個小姑娘去旁邊旅社了。”
本來想帶孩子去醫院做檢查,看來隻能等他醒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