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最後沒有多說什麼。
無論如何,夜慕燼确實是為了她。
他素來行事極端,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裡,他人的命都不是命。
不過還好,他沒有下狠手。
若是天道太上之子想要制裁一個靈魂,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夜慕燼忽而輕笑起來,嗓音清淺若春水緩緩流淌:“放心吧,姐姐,我對欺負弱小沒有興趣。”
漆夜彩自然了解他的性子,但聽聞此,還是松懈了些許,微微歎息:“我知道。”
夜慕燼定定望入漆夜彩的眼中,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但犯了錯的靈魂,遭受同樣的懲罰,應當不為過吧?”
“不為過,但不能仗着自己無所不能,就肆意控制他人靈魂,即便他們犯了錯,也應當交由法律制裁。”
夜慕燼曲臂撐着腦袋,撇着唇,一臉郁悶地聽着,眼神幽怨地看着漆夜彩。
漆夜彩說完,無奈地提醒道:“聽到了沒?聖君太上?嗯?”
聽到女人打趣的稱呼,夜慕燼忍俊不禁,終是收起了陰郁之色,湊到漆夜彩身邊來,趴在她的肩頭,有意軟着嗓音撒着嬌:“好哦,姐姐,阿燼知道啦~”
以往夜慕燼總是這樣纏着人撒嬌,漆夜彩早已習慣,也不介意他的舉動。
但一想到那天聽到的話。
漆夜彩就莫名不自然了起來。
那天,異世靈魂輕蔑地嘲諷着她。
“其實徒兒一直很好奇……”
“師尊究竟有什麼魅力,将身邊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哈,師尊恐怕還不知道吧?”
“無論是師尊的徒弟,還是師尊的道侶,都不過是系統賜予師尊的禮物。”
“這個禮物的名字,叫作——愛。”
愛?
漂亮到發光的少年埋在她的頸窩處撒嬌着,漆夜彩卻仿佛置身事外,靜靜望着他那雙明亮清澈的淺白色瞳。
如同一座深淵似的漩渦。
無窮無盡,望不見底。
隻一眼,便會深陷其中,溺水而亡。
那是一雙沒有神采與情感的眼。
“姐姐?”
悅耳動聽的嗓音将漆夜彩喚回了神。
漆夜彩默默移了移位置,不動聲色地錯開夜慕燼的親近。
下意識的舉動,漆夜彩自己都後知後覺,特想時間倒流,撤回這個動作。
她承認,她把那些話放心上了。
但那隻是旁人之語,漆夜彩怎麼會因為這些明顯帶有目的性的三言兩語,就對身邊人産生懷疑?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漆夜彩也過了要死要活的年紀了,不會在這上面沖動。
她想,是這樣的。
夜慕燼愣了下,罕見地沒有厚顔無恥地糾纏上去,就淡淡地注視着漆夜彩。
唇邊的微笑一如既往,沒什麼感情。
不知在想什麼。
漆夜彩不再多想,再看夜慕燼,還是熟悉的欠揍樣,好像沒有受影響,她便不在這點雞皮蒜毛的事上多廢話,顯得矯情。
她此番前來,主要是想通知一下夜慕燼關于異世靈魂的事。
神全知全能,洞悉萬物。
夜慕燼必然早已知曉此事,但他主張順其自然,不插手世間因果,什麼都不管,是真的都不管。
狗東西精神狀态穩得一批,哪怕天崩地裂,都紋絲不動,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喝杯茶看個戲兒。
所以必須親自過來跟他商量。
漆夜彩把她從發現到結束,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認真道:“作為世界主宰的後代,你有什麼看法?”
夜慕燼自漆夜彩那不着痕迹地遠離之後,臉上的表情就沒有變過。
他似是認真聽完了。
被提問後,不甚在意道:“哦。”
漆夜彩眉頭一挑:“哦?”
夜慕燼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理了理寬闊的衣袖,将手腕上的絲帶慢悠悠系成了一個蝴蝶結。
才想起來回答問題:“什麼?”
漆夜彩看着他刻意為之的動作,心中并無半分惱意,聽到這不上心的兩個字,也不生氣,耐着性子又講了一遍。
“……就是這樣,你有何看法?”
夜慕燼沒骨頭似的半躺着,長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編着麻花辮。
聽完,側過腦袋看她,拖腔帶調懶洋洋道:“字太多了,聽不懂呢。”
說罷,收回了神,繼續挑頭發。
漆夜彩知道這下是沒得談了。
“那好吧。”
女人的身影在身旁起來,離開了視線,夜慕燼差點把他視若珍寶的頭發扯斷了。
夜慕燼撩開頭發,貌似毫不在意地抱着雙臂,面向前方,矜貴又高傲,看也不看漆夜彩的方向。
隻是原本纏繞在身上的白绫,如同水一般,在空中蜿蜒曲折,流成一條小河。
漆夜彩看着身前纏人的白绫,順着透明的白綢連接的那端。
少年一襲白衣,馬尾高束,墨發如瀑,流淌在白紗衣擺之間,鋪在地上,每根頭發絲兒都寫滿了“高傲”、“矜貴”。
漆夜彩再遲鈍也能察覺出夜慕燼生氣了,他生氣的時候就這很高貴的傲嬌樣。
夜慕燼洞悉萬物,敏感至極,定然是将她方才的情況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漆夜彩自知理虧,今天确實是她不在狀态,開始的語氣也不好。
她應該跟夜慕燼道歉,并解釋清楚。
漆夜彩正思索着夜慕燼能接受的措辭,那邊夜慕燼就出聲了:“姐姐。”
漆夜彩回頭,少年幽幽看着她。
漆夜彩笑了笑,回到少年身邊靠着坐下,輕聲哄道:“燼燼,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