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隻有兩排字。
——姐姐天下第一
——姐姐無所不能
夜慕燼:“……。”
少年彎了彎唇角,指尖化作水做的筆,在後面補上了一句話。
然後,将紙張塞入了口中,吞下。
*
漆夜彩将血猩火蛾事件收了個尾,左思右想,覺得自己這麼一走了之不負責任,又趕回了家,想跟夜慕燼好好談談。
不料夜慕燼這個死宅竟然不在家。
不會被她氣跑了離家出走了吧??
漆夜彩把通訊工具全都用了一遍,一個沒用,工具的反應不是無人接聽,而是類似于關機的狀态,或許可以說是壞了。
此時三更半夜,外面忽然一陣嘈雜。
漆夜彩好奇地出去圍觀,原是發生了些跌破常人倫理道德的事,周圍人三言兩語把故事湊完整了。
會是夜慕燼那個愛吃瓜的會喜歡聽的。
漆夜彩脫離了人群,走向人少且安靜的那處去,夜慕燼不看戲的時候讨厭熱鬧。
正當她在猶豫要不要用靈力搜查他的氣息時,漆夜彩在池塘邊,一眼望見了仿若與世隔絕的夜慕燼。
一襲白衣不染煙火夜色。
漆夜彩分神稍許,像平常那般,自然地來到他身邊,見夜慕燼沒有露出奇怪或微妙的神情,便更放松了。
夜慕燼不說話,漆夜彩便說,将方才聽來的八卦分享給他聽,她以為他會感興趣。
夜慕燼微傾着身,俯首傾聽着漆夜彩的聲音,每一分吐息皆盡數感受着,不知滿足地沉浸其中,貪婪享受着。
實際上,他對她說的内容,沒有分毫興趣,他對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對看戲也不感興趣。
兩隻眼睛一張嘴的人類,長得奇醜無比,如同他們的心思一般醜陋不堪。
人類遠不如螞蟻有趣。
夜慕燼真是品味極差,竟然對人類八卦感興趣,姐姐怎麼看上這種東西?
漆夜彩說完後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夜慕燼該有的的嘲諷、譏笑。
清冷出塵的少年隻是面無表情、毫無波瀾,似乎對這些八卦沒有任何興趣。
漆夜彩心底有那麼一閃而過的疑惑,夜慕燼不是很喜歡看戲湊熱鬧嗎?為什麼現在表現得興緻缺缺。
但是她又在想,夜慕燼喜歡安靜,讨厭人,又怎麼會喜歡看戲湊熱鬧?這不自相矛盾嗎?她對他這些認識,又來自于誰?
“姐姐。”少年清澈而低冷的嗓音冷不丁響起,恰似冬日裡落下的初雪落入冰泉。
視野裡的燈火通明,從模糊到清晰,火光在眸底流轉,如劃過的流火。
漆夜彩回了神:“怎麼了?”
夜慕燼換上慣有的屑樣:“姐姐方才說的……孫子與祖母,侄子與姑嫂,弟弟與長姐……為何是不倫不類?”
漆夜彩越聽眉頭越皺,她剛才說的八卦,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有夜慕燼說的這麼炸裂嗎?太亂了吧!
漆夜彩不知道該怎麼跟夜慕燼解釋這其中的關系,選擇用科學的方式解釋,比如孩子的問題,不過修者會有這種問題嗎?
她不由想到一些私生活混亂的神明。
不過不用猜都知道,夜慕燼才不會管什麼倫理道德,更不管他人如何評價,說不定還會因為“□□”所帶來的禁忌感與刺激感,而感到好奇。
夜慕燼聽完後,果然理直氣壯地說:“人類真是矛盾呢,一邊要自由,一邊定規矩,卻偏愛約束他人。”
“……”
漆夜彩想轉移話題,于是又說了方才聽來的别的八卦,這八卦很寡淡,是個少爺和丫鬟的故事。
說着說着,又覺得有些乏味。
夜慕燼對此不感興趣,要不她即興發揮個别的故事出來吧?
夜慕燼聽了有些許疑惑:“丫鬟是什麼?”
漆夜彩愣了下,夜慕燼認真的?
雖然他确實是個小白癡,但也不至于啥也不知道吧?
未等漆夜彩回答,夜慕燼又問:“為何兩人在一起要被阻攔?”
這個問題好回答,漆夜彩道:“因為兩者身份差距太大。”
夜慕燼似懂非懂,頗為不屑:“就因此?人類真愛多管閑事,幹涉他人生活。”
“……”漆夜彩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夜慕燼說的話也挑不出來毛病。
夜慕燼道:“若是真想做什麼,任何困難都不是問題,不是嗎?姐姐。”
漆夜彩略微停頓。
夜慕燼總有種俗世不染的随心所欲,就是在紅塵了翻來滾去這麼多年,他也絲毫沒有被侵染,純真依舊。
或許是生活在不合天、月城的功勞,這裡對于外界,簡直是個世外桃源。
雖然規矩很多,但沒有階級壓迫,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公民。
漆夜彩道:“很多事情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這其中的關系很複雜,牽扯着各種利益糾紛,身在其中,不能任性,大多人都被時代推着走,所作所為也都是被逼無奈之下的抉擇。”
夜慕燼譏诮道:“什麼被逼無奈,無非是無能為力。”
“夜慕燼,不要說風涼話。”
“不是風說的哦,是燼說的。”
“……”
看着夜慕燼有絲得意的笑容,漆夜彩莫名不爽:“若換成是你,你能做得比他們更好嗎?”
夜慕燼輕勾了下唇角,意味不明地說:“姐姐何必問阿燼呢。”
漆夜彩微訝:“什麼?”
夜慕燼微俯下身,潔白的發絲流落頸肩,層層疊疊如銀川白紗,垂落的目光同月輝的降落,如浮光掠影,隐隐晃晃。
少年嗓音清雅:“姐姐這一路來,又豈是被推着前進之人?”
漆夜彩頂着少年捉摸不透卻又清澈明亮的目光,略微感到有點莫名的不自在。
夜慕燼總是一副随心所欲、無所事事的坦蕩、懶散模樣,仿佛是完美無瑕無雜質的琉璃水晶,當中的混亂與模糊,又讓人感覺深不可測。
擡眸對上少年純粹的目光,漆夜彩感覺渾身都遭受到聖光的淨化,埋葬于心底連自己都不曾知曉的肮髒心思,也都被蕩滌得一幹二淨。
夜慕燼太幹淨了。
漆夜彩忽然忘了方才的話題,轉而說起白日的事,她回來的路上就想着要跟夜慕燼道歉的,當時氣上頭說的話有些傷人。
夜慕燼聽了,沉默了些許,眼底晦暗不明,忽然彎了唇,笑道:“姐姐的道歉,阿燼不接受哦。”
漆夜彩太了解夜慕燼,知道這家夥不會接受,說不定還要借此奪寸進尺。
她說出那番話,自然是做好了這個準備,也是打着要夜慕燼提出要求的心思。
漆夜彩道:“那燼燼要姐姐做什麼,才可以原諒姐姐呢?”
夜慕燼哼笑了聲:“做什麼都不行哦。”
漆夜彩重複:“什麼都不行?”
夜慕燼擡手,指尖随意又散漫地輕晃着一張紙條,露出一絲委屈:“姐姐今日真是讓阿燼好難過哦,阿燼已經記下來了哦。”
“……”漆夜彩看着那張紙,忽然好奇,夜慕燼那邊是不是存了不少賬單啊?
她又想,她清得完嗎?
“姐姐。”夜慕燼唇邊勾着笑意,漂亮的眼睛似勾魂的彎鈎,紙條如流水般慢悠悠流淌過在漆夜彩的衣袖上。
隔着空氣撩在她的心上。
漆夜彩頭皮發麻:“你做什麼?”
這小兔崽子跟狐狸成精了似的。
夜慕燼狀似錯愕,倏地收回了手,手腕上的水晶有意無意地勾上漆夜彩的手指,将她不經意地往身前一拉。
漆夜彩踉跄了一步,穩住了身形,正欲開口,便見面前的少年莞爾笑着,手上漫不經心地理着糾纏着兩人的珠鍊。
狀似無意卻有意。
“姐姐,阿燼失禮了。”
漆夜彩:“……”這丫的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