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姐姐說得确實沒錯呢,阿燼學習了這麼久,确實仍舊不懂人類的那些愛恨之分,但倘若姐姐喜歡這種,那也不是不可以呀,畢竟阿燼可不是人類,沒有人類那樣的——倫、理、道、德。”
夜慕燼緊盯着漆夜彩的雙眼,特意咬重最後四個字。
漆夜彩微微一頓,原來夜慕燼不是分不清這種感情,也知道這有違倫理道德。
但知道又如何?
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夜慕燼不是人。
對啊,差點漏掉這最重要的一點,夜慕燼不是人類,拿人類那套對付他,就跟拿人類的三觀束縛貓貓狗狗一樣。
毫無作用。
“無論姐姐是誰,都改變不了,阿燼所有的愛與恨,生來就當為姐姐而奉上。”
夜慕燼微微俯身,像是行禮一般,可那淺色的眸中卻是一片刺骨的寒意與居高臨下的傲意,似是久在天上者的俯首。
“夜慕燼天生,永遠,隻屬于姐姐。”
“……??!”
周圍村民顯然也被夜慕燼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震驚到集體沉默了好一會兒。
很快,又開始了議論紛紛。
異樣的目光不加掩飾,說出來的話大相徑庭:“不知羞恥的老變态”、“重口味的異類”、“老牛吃嫩草”、“老妖怪蠱惑青少年”……
但凡漆夜彩現在不是這麼個形象,村民們也不至于這麼步調一緻地感到可笑。
然而她的形象何止是糟糕,可不是正常的老人,簡直太糟糕了,對得起村民口中的老妖精,任是接受能力再強的人,也難以接受一個絕美少年與老妖精在一起。
就算是說書人常道的妖精與書生,那妖精總歸也是美麗的,哪裡像這位?
毫無美感可言,相當辣眼睛。
漆夜彩自然将他們的議論聽進去了,她當然不覺得悲傷難過,她跟他們一樣奇怪。
就當是夜慕燼的愛是真愛,但他向來是極度愛美厭醜的。
如今對着她這副形象,還能愛得下去?難道他真的有戀老癖戀醜癖?也不見得。
漆夜彩道:“夜慕燼,你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局限于不合天和月城,沒有見到更廣闊的天地,總是跟我在一起,所以才會先入為主,自以為是愛上我……夜慕燼,你屬于你自己,不屬于任何人。”
“姐姐。”夜慕燼冷冷打斷,月輝落在潔白的睫羽之上,像凝結了一層霜雪。
漆夜彩也說不下去了,她自知自己的表達确實很是枯燥無味,想說服固執的夜慕燼,那簡直異想天開。
一旁的村民道:“這老妖婆倒是有自知之明,光看這形象,簡直天差地别!都說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天鵝也是個眼瞎的!”
另一個人道:“我看這少年也不是個好東西,一副騷狐狸成精樣,指不定是貪圖老妖婆的精氣,話本子裡頭不都這麼寫的嘛?我支持這兩人互相傷害!”
“我看是老妖婆蠱惑了這孩子,我不信能有人眼瞎心盲到對這麼一個又老又醜的家夥心動,看了真是作嘔!”
“……”
漆夜彩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唇:“夜慕燼,你也聽到了他們說的話,我覺得他們說得沒什麼錯,你看我現在的模樣,并不美觀……”
“姐姐真是個騙子。”
漆夜彩一臉莫名:“……诶?”
夜慕燼望着她,定定地望着她。
對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間,漆夜彩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濕潤的窒息感,像是深水淹沒了雙眼,忽明忽暗的世界,搖搖欲墜。
悲傷像無聲的潮水,從深淵之底發出哀鳴,在空蕩的峽谷間回蕩。
漆夜彩感覺自己被淹沒了。
少年的聲音又将她拉了回來。
“人類總愛宣揚真愛無價,高喊自由與平等,歌頌反抗與掙紮,道是真愛跨越一切——性别、年齡、種族、身份……卻又肆意謾罵無關他人的愛情,将罪名按在姐姐頭上,可是姐姐什麼也沒有做,分明是我癡心妄想。
“我不明白,為什麼衰老、醜陋,不能被愛,為什麼愛一定要一個具體化的理由?為什麼人一定要有所謂值得被愛的理由?不然,就不是真愛。
“姐姐過去在安慰人類的時候,說不美也值得被愛,可現在,卻以此為借口,是心底也認為,隻有不醜陋才能被愛嗎?毫無理由地愛姐姐,難道就是虛假的?
“那到底什麼才是真愛?什麼才值得被愛?是人類所定義的一切正面、美好的事物?是溫柔、善良,美麗、大方……才值得被愛?呵……我看,這簡直就是在侮辱、玷污愛。
“人類窮極一生,生老病死,追求美麗,我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好看,才能被愛,這些規矩與世俗的眼光,很重要嗎?你從來都說,不必在意,是騙我的嗎。”
“姐姐,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