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習結束,太華宗弟子接二連三下學出來。
因為白天的事情,漆夜彩特地親自來接夜慕燼,沒想到先看見了鐘明昧和白硌塵。
漆夜彩一眼注意到了鐘明昧的手腕,上面包着紗布,“臭小孩,你手怎麼受傷了?”
鐘明昧正想開口告狀,可想想又覺得丢死人了,而且白硌塵剛才跟他提醒過,最好不要告狀,否則下場會很慘。
他隻好憋屈地說了一句:“不小心。”
“哦,以後注意。”漆夜彩道。
鐘明昧被漆夜彩這敷衍的态度整懵了:“就這?”
漆夜彩沒反應過來:“什麼?”
鐘明昧想說“你就不能多關心一下我嗎”,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來說這句話。
他以前是不會在意她關不關心自己的,畢竟他們關系那麼差,他那麼讨厭她。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關系再差,她也是他家人,關心他一下怎麼了?
這女人平常不是很聰明的嗎?怎麼還沒發現他們關系?難道她不想認他?照她的性子,好像真有可能。
鐘明昧覺得手疼。
他有點按耐不住想要跟漆夜彩告狀,把夜慕燼在宗門裡的惡行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可他隐隐覺得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夜慕燼那個賤人,把他整得這麼慘!
真是腦殘!神經病!
白硌塵告訴他,夜慕燼是因為漆夜彩才這般仁慈,不然傷的就不是一隻手了。
鐘明昧才不覺得仁慈,隻覺得他們在縱容罪犯!這麼容易就原諒了他,隻會讓他更肆無忌憚地犯罪!
他知道漆夜彩今天會來接夜慕燼,所以提前出來,是打準主意要報複回去的。
鐘明昧盯準出來的人,終于瞄到一抹格格不入的白衣身影,太華宗全員統一着裝,隻有夜慕燼叛逆,披麻戴孝。
趁漆夜彩毫無防備,鐘明昧一鼓作氣,故意腳下一扭,精準撲進漆夜彩懷裡。
心裡暗戳戳地想着,既然那個神經病那麼介意,那他就讓他膈應個狠的!
漆夜彩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後退了幾步,扶着他的肩頭穩住:“你腿怎麼了?”
鐘明昧臉不紅心不跳:“腳滑!”語氣沒有半分歉意。
白硌塵神色複雜地看着兩人,尤其是鐘明昧,默默提醒:“他出來了。”
漆夜彩下意識轉頭。
那少年一襲白衣,仙氣飄飄,清冷絕塵,光是站在那裡,都跟其他人仿若不是同一個位面,跟與世隔絕了一般。
被晚風掀翻着衣袂,長發随風飄飛,身影紋絲不動,像是夜色中最孤獨高傲的影子,滾燙的紅塵也融化不了分毫。
漆夜彩不合時宜地想到了一個神仙,月亮、仙氣、寒意,夜慕燼都有了,就是差隻兔子了。
夜慕燼在她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有點僵硬地走過來,抱臂的指尖不輕不重地點着。
如畫的眉眼輕輕壓着,睫羽落下的陰影,如同少年此刻陰沉的心思。
目光中是熟悉的嫌惡與輕蔑。
視線居高臨下。
少年面無表情,語氣不屑。
“姐姐,他故意的。”
漆夜彩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将鐘明昧一把推開了。
夜慕燼的眼神冰冷至極。
漆夜彩莫名有種被捉奸的心虛感。
鐘明昧不忘再添一把火:“真是無論什麼時候的夜慕燼,都會平等地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别人啊,唉呀,我都習慣了。”
漆夜彩也覺得,鐘明昧沒必要突然這麼來一下,就為了讓夜慕燼生氣?
何況他倆水火不容的關系,也就最近稍微緩和一點,也沒好到鐘明昧願意舍身的地步。
鐘明昧過去跟她說過,夜慕燼對他意見特别大,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如今看來,鐘明昧不是胡說八道。
夜慕燼對鐘明昧的嘲諷置若罔聞。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就沒有從漆夜彩身上移開過,像是根本不把其他任何事物放在眼裡,倒不是目中無人的高傲,而是純粹視若無睹的眼瞎。
他隻看着漆夜彩,像無聲地質問。
神情冷漠至極,沒有絲毫情緒,宛如失去鮮活靈魂的空殼,凝望着死人。
令人不敢直視。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漆夜彩也不再停留:“夜慕燼,回家吧。”
夜慕燼的冷意稍稍回溫,很是聽話地跟着漆夜彩,但在路過鐘明昧和白硌塵身側時,說了一句隻有他們才能聽得見的話。
——拿姐姐當挑釁他的工具。
——下、作。
鐘明昧對夜慕燼的嘲諷毫無感覺,隻覺得他真是自诩清高的僞君子。
“當自己有多高尚啊,還拿這套嘲諷我,也不看看自己所作所為,真不要臉!”
白硌塵卻是臉色煞白,心情卻久久無法平息。
他知道,夜慕燼那句話,不是說給鐘明昧聽的,而是說給他聽的。
這件事,就是他引導的。
起初,他确實不贊同鐘明昧的做法。
但在夜慕燼出來的那一刻,他有些遲疑了,那麼一瞬間,他确實想看看後果。
這個後果,他看到了。
——自取其辱。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可他也有那麼一點野心和不甘,但剛才他明白了。
不是誰輸了,也不是夜慕燼赢了,這件事本來就不應該以勝負來定,而這世間能與漆夜彩相配的,隻有夜慕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