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這萬人隊伍從這裡排到了哪裡,光是這種遊魂集體出來見光的場面……
桃摯還真有點震驚。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桃無舟看了她一眼。
“開玩笑!”桃摯語氣誇張,“太子的生意,翻個三番的銀錢,為什麼後悔?傻子才後悔。”
桃無舟還想說什麼,但聽完她最後一句熟悉的句式,眉心跳了跳:“可以,一條道走到黑也是一種優良卓絕的品質。”
“……”
桃摯默了默:“他到底是有多難做?”
桃無舟也沉默了下,半晌,抛出一句:“你可以等會兒自己領教。”
片刻後,當沉重的黑金楠木館蓋落在地上,桃摯一度懷疑自己看走了眼。
躺在棺中的客雙目靜阖,容貌清晰,額角兩縷細黑的發絲垂下,勾勒出棺中人冷白皮相下深邃的五官,好似一塊精雕細琢的白玉,找不出任何破綻。
桃摯從來沒看到過生得如此好看的人。
這個好看并非字面意義的長得好看,而是完整、分明、一眼望去不見任何殘缺。
陪同而來的侍衛守在一邊,桃摯無聲地回頭看了桃無舟一眼:這哪裡難做了?
胳膊腿都在,臉上更是,莫說容貌損毀,連一點斑紋都看不見。
桃無舟聳聳肩,回了個意味不明的眼色。
桃摯:……?
領頭的侍衛見兩人打了半天啞語,顯得很是不安:“兩位棺師,可是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桃摯幹笑兩聲,重複道,“沒問題,容我再看一下。”
說着,她猶疑地走上前。
如此好做的客竟然三倍銀錢都沒人做,莫非有什麼她沒看出來的很嚴重的殘缺?
桃摯走到棺邊,不由得再次感歎一番這位太子爺的相貌。
收回剛剛那句話,那句“好看”不僅是找不到殘缺,也包括字面意義上的好看。
她靠在棺口,微微彎腰。
與棺中人的距離慢慢縮短,她不自覺伸出手,靠近的指尖一點點懸停在他的鼻梁上方。
如此近的距離,桃摯才發現,他的鼻子比她想象的還要挺。
可就在她堪堪觸碰到的那瞬,桃摯的手腕突然蒙上冰冷的溫度。下一刻,她的整個上半身失去控制,仿佛被一股無名的力就這麼扯進了深黑的棺中。
沒等桃摯反應過來,方才端詳的眉眼在面前陡然放大,濃密的眼睫後,是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眸,冰冷,幽邃,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容。
“她、她怎麼突然離殿下這麼近!”
“不知道啊!莫不是……”
金甲衛中隐隐騷動,這種情況任由誰看來都很古怪,他們的太子爺依舊一動不動地閉眼躺在棺中,可怎麼看都像是那位棺師被什麼東西拉扯了進去。
既然不是人拉的,那……在旁侍衛的表情有了微妙的扭曲。
就在所有人大驚失色之時,桃摯卻偏過角度,就着兩廂對視的姿勢,探究般的與眼前人湊得更近了些。
先前她就在想為何不見亡魂,竟沒想到是附在肉身上。
對每個亡魂來說,再沒有什麼東西比自己的肉身沾染更多的陽氣了,所以即便他們再舍不得人間,也不會停留在自己的肉身上,一是不利于他們滋養,二是他們根本沒有這個本事靠近。
沒有亡魂會不害怕被自己原肉身的陽氣吞噬。
而這是她見過的第一個,死後滿身陰氣壓過原身之人。
無聲無息間,桃摯撐着棺材的一邊,嘴唇翕動:“你……”
話音未落,隻見身下人眉頭微擰,耳邊響起低沉的厭惡:“——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