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着實像常年爬這座山的人,路很熟悉,能抄點近道,還會一邊割草藥一邊提醒你哪裡危險,要小心着點走。
“林公子是從小住在這裡吧,我看這裡空曠得很,該不會整座山上沒幾家人家?”桃摯扶着一顆粗木,跨上一級。
“不過以前還是有些人的,”林昌看到一顆藥草,彎下腰去,“後來山後面的小洛城修起來了,住在山上的人便少了,畢竟誰不願意去熱鬧宜住的地方呢。”
“确實,那你怎麼還住在山上?”
“我住習慣了,就不走了。”林昌連根割起那藥草,放進背簍裡。
他這話像是和多人說過似的,沒有擡眼,也沒有遲疑,就是那種說過幾百遍順口又說出來的感覺。
這一路蓉雪輕飄飄地跟着。
今日她不領路,走在了桃摯和林昌的中間。
“這條路碎石很多,大家跟在我後面吧。”林昌說着,取下背簍,把小鐮刀收了進去。
這條路的确不好走,需要時刻看着腳下。
好在桃摯也是不知上過多少次山的人,爬得并不吃力。
倒是楊九楠走在最後,打了個哆嗦:“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條路越走越冷了。”
林昌在前面領路,道:“山上是這樣,越往上越冷。”
“是這樣嗎……”楊九楠嘀咕道。
他這句話本意是看到了迹亭台和蓉雪。
不說迹亭台,分明蓉雪身子弱成這樣,卻抖都不帶一下,像是一點都不冷似的。
嘀咕完,他才想起來,亡魂喜冷,莫說這裡了,便是到了雪山上,還會因為那溫度而舒适許多。
可他說完這話,桃摯卻擡眸看向了前面的人。
那句話沒說錯,山上确實是越往上越冷。
如此一想,有一個問題倒是可以解釋了,為何她們來的這段路全無亡魂。或許不是因為沒有亡魂,而是亡魂都聚到了山頂上,才會他們一路都沒看見。
可怪就怪在,不該是這座山。
若南邊四季常暖,那麼三百年前她住的地方便是這樣一個地方,即便是過了三百年,她的棺師祠荒成什麼樣,至少這個地界的氣候是不會變的。
可這座山,她回憶起清晨那瓶朝露的味道——冷過頭了。
更不要說昨夜碰到的紙傀,桃摯心中古怪的感覺更甚。
下過了雨,山路濕滑又泥濘。
她正出神,不想一腳踩進了軟泥裡。
“夭壽了。”桃摯低頭,急忙拔出腳。
可再擡頭時,眼前竟是一片迷霧。
而原本走在她前後的人,一個都不見了。
“什麼鬼!”她前後轉頭,“殿下?小九?”
沒有人回應。
隻有霧氣中的回聲。
這一瞬間,桃摯内心是有些荒唐的。
從來隻有她帶别人進那些個容易鬧鬼的地方,她還是第一回被别人帶進這種地方。
但好歹是在山上,她也不好輕舉妄動。有沒有鬼另說,到時候摔一跤才是得不償失。
四周除了白霧還是白霧。
她原地轉了一圈,想要拿個東西點火都沒有辦法。
總不能讓她在這兒燒頭上盤着的桃枝吧??
畢竟還帶着兩個亡魂,桃摯不敢多磨蹭,從身上摸出了昨天撿的紙傀焦紙。
她本想留着讓三師叔查一查,現在看來也沒辦法了。
她将焦紙揉在手心,像是要捏出個形般緩緩捏緊。
再攤開,隻見一個兔子形狀的紙傀出現在手中,隻是那紙傀軟塌塌的,看起來不是很長壽。
“……”
偷學來的技藝,還是張焦紙,果真做不到原家那般。
桃摯自我安慰着已經很不錯了,蹲下身把手放低,便見那紙傀兔子有了生命似的,毛茸茸地融進了迷霧之中。
她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人,總之這焦紙昨日靠近了那麼多人,應當比紙人好用一點。
但這紙傀兔子一放,又成了她一個人。
桃摯搓了搓雙臂,也覺得有點冷。
她估摸着這裡大抵比半山腰高一些,這個高度就冷成這樣,山頂不知會是什麼樣。
她正想着,忽見霧中遙遙現出一個人影。
桃摯一樂,心想怕不是廢柴小兔子這就帶回一個人來?
看那背影像極了女子,她心道多半是蓉雪。這樣也好,蓉雪的亡魂實在太弱,不能離她太遠。要不是藥草影響,她的亡魂不知道該有多淡。
桃摯疾步向前走去,看準了影子拍上了她的肩。
卻沒想到這一拍,一人從霧中回過頭來。
确實是名女子,隻是這女子——并不是蓉雪。
女子甚至沒看清拍她的人是誰,轉頭就道:“都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我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來問我了,這裡的人都被你問了多少遍了!”
桃摯一怔:“什麼不是?”
女子回過頭,見到一副生面孔,也是一愣:“你誰?”
桃摯:?
我還沒問你是誰呢。
她一下松開手,往後撤去。
可才退了兩步,突然有另一隻手,從背後抵住了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