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房間,閣樓的牆壁是透明的水晶質地,故而才能讓人看到外面的景色。
竹栖硯伸手感受了一番,啧啧稱奇道;“不愧是秘境内的建築,材料工藝皆非比尋常,這宮殿雖說詭異得很,放在外面也算是無價之寶了罷。”
司道節聽罷冷笑了幾聲,顯然對他這土包子的見識嗤之以鼻。
竹栖硯并未在意,隻是詢問道:“公子沒有試過直接破開牆壁麼?”
“自然是試過了,”司道節皺眉,“結果可想而知是失敗了。”
“那出去之後又要如何呢?”竹栖硯伸手指了指外面,“這麼大的海域兇險難料,我等可沒有避水的法器啊。”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司道節哼笑,“我自有辦法。”
“那就好,我等要多仰仗公子了。”
司道節逗留了一會兒便先離開了——他才是最希望早些離開這裡的人。
“如何?”玉蒼鸾向後将雙臂靠在闌幹上,看向竹栖硯道,“你看他有多少真話?”
“誰知道呢。”竹栖硯也把手臂搭上去,面朝外面思考道,“說來也奇怪,阆阙秘境百年開一次,他們這些世家不是早就應該掌握秘境内的地圖了麼?還能遇到這種意外”
“難說,”玉蒼鸾道,“秘境之中有變化也是可能的,或者此處是沒有被探究過的區域也說不定。”
竹栖硯若有所思。
玉蒼鸾擡手屈指敲了敲牆壁,聽着回蕩在房間内的“嗒嗒”幾聲:“當真不能用蠻力打開麼?”
“司道節都這麼說了啊。”竹栖硯撐着臉看向他。
“你信?”玉蒼鸾挑眉。
“你覺得呢?”竹栖硯把問題抛回給他。
玉蒼鸾思索着,指尖竄起雷電,看起來确實想試一試。
旁邊之人卻舉起折扇壓住了他的動作。
“何須浪費你的靈力。”竹栖硯笑道,“正所謂能者多勞——這種事交給司公子就好了。”
“哦?”玉蒼鸾收手抱臂,玩味地回道,“我們不是和他一夥的麼——你的上家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要把他賣了?”
“司公子做事還是太過正直了些。”竹栖硯直起身來,展開扇子悠悠道,“這‘離間計’他使得,難道我就使不得?”
***
衆人又在宮殿中找了許久,房間幾乎全都開了個遍,危險倒是沒再出現多少,但出口也一直沒找到。
這秘境中的時間流動似乎與外界不同,是以他們甚至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對時間的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漸漸的大家都開始急躁起來。
司道節規定衆人每次探查一定房間數後便返回中央大殿休整,由他彙總統計後再出發,如此周而複始,以穩定人心。
這次竹栖硯和玉蒼鸾特意早回來了些,趁着其餘人都不在,在這大殿裡認真轉了轉。
玉蒼鸾道:“今日大殿中似乎格外亮。”
他說着仰頭,看向大殿頂端的那顆寶珠:“雖然隻是微弱的變化,但我可以肯定,這顆寶珠的靈力在變動。”
竹栖硯随他擡頭望去,眯起了眼:“說起來,這個大殿的屋頂真是高得不像話。”
“怎麼樣,”玉蒼鸾朝他揚了揚頭,“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好啊。”竹栖硯說着自懷中取出一把羽扇,将之往上方一抛,就見那羽扇瞬間變得巨大無比,上面看着能放下四五個人——正是二人在這宮殿中收集的寶物之一,靈器“乘風扇”。
竹玉二人站在扇面上,催動扇子緩緩上升。
羽扇在半空中盤旋一陣,随後朝着屋頂飛去。
這高度實是有些離譜,随着扇子不斷上升,兩人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
正在這時,空曠的大殿内突然響起一道驚叫聲:“啊!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竹栖硯低頭一看,隻見重甯遠滿身是血,一臉驚恐地仰頭看着他倆。
與竹栖硯對視一瞬,重甯遠仿佛剛剛從夢魇中驚醒般渾身一震,然後迅速轉回身朝外跑去。
“呵呵,看我發現了什麼。”竹栖硯卻勾起嘴角,從扇子上一跳,翩翩然落到重甯遠面前,擋住了對方的去路,“一隻落單的小白兔?”
重甯遠被他一吓,哆嗦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配着身上的血迹顯得有些滑稽,他白着臉,無力地威脅道:“你…你别過來!”
“唉呀,”竹栖硯驚訝道,“還是一隻急了眼的小白兔——讓我猜猜,你身上的血迹,不會是來自你的同伴吧。”
“不是!”重甯遠瞳孔驟縮,顫抖着蹭在地上往後退,嘴裡喃喃道,“不是我…我沒有殺他!”
“小看你了,原來你還會殺人呀。”竹栖硯不慌不忙地逼近他,眼裡皆是戲谑之意,“這可怎麼辦,現在我知道了——是你自己将把柄送到我手裡來的。”
重甯遠還在嚷嚷着後退,胡亂搖着頭道:“不…不關我的事…是他!是他着急着找出口!是他瘋了要殺我!我不過是正常的防衛——”
他的後背忽然碰到了一雙修長的腿,重甯遠渾身又是一震,緩緩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一雙冷漠的鳳眼。
***
“這小子也太吵了。”玉蒼鸾朝重甯遠的屍體擲去一張靈火符,撇了撇嘴道,“他殺了同伴居然隻知道往回跑,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火舌霎時間卷上重甯遠全身,銷去了所有的痕迹——一回生兩回熟,二人在這方面倒是愈發熟練了。
“看來一直找不到出口,這些公子哥們都瀕臨崩潰啊。”竹栖硯裝模作樣地“啧”了幾聲,“這樣下去不用我們動手,他們也能把自己玩兒死。”
他收起羽扇,笑道:”真是一場好戲——好想看啊。”
“别光顧着愉悅了,”玉蒼鸾嗤道,“除非你想跟他們一起死在這裡。”
“你真是無趣呢。”竹栖硯看向他。
“呵。”玉蒼鸾聞言冷笑一聲,帶着一身血腥氣走近對方,擡起沾血的手掐住竹栖硯脖子,輕聲道,“你要是無聊的話,我不介意陪你慢慢玩兒。”
竹栖硯回視他,面上笑容不變:“我發現一件事——鮮血似乎能讓你格外興奮呢。”
玉蒼鸾看向他眼底流露的瘋狂,回敬道:“你也一樣。”
“好了。”他神色忽然轉冷,收回手朝外走去,“他們該回來了,我們時間不多了。”
“說的是,”竹栖硯轉身跟上他的腳步,“讓我們給諸位公子準備一份驚喜罷。”
***
“啊啊啊啊啊——”
一陣尖叫聲響起後,宮殿裡的人都聚集在了一扇打開的門前。
“這、這是怎麼回事?”
“雲弟怎麼會……?”
原來是那跟重甯遠一組的姓雲的少爺被人發現了屍體,上面有多處法術和銳器造成的傷痕。
衆人眼看着這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焦慮、恐懼、懷疑萦繞在每個人心頭。
“怎麼會這樣……”
司道節看出了些許端倪,擡頭與竹栖硯二人對視一眼,見對方肯定地一點頭,頓時心下了然,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引向另一人:“雲弟一個人……是誰和他一組?”
“是重甯遠。”
“對啊,重甯遠去哪兒了?”
“怎麼留雲弟一個人?!”
這時有人驚叫道:“該不會是……重甯遠下的殺手吧?”
“怎麼會?他二人不是感情很好嗎?”有人立刻出聲反駁道。
然而這話一出口他就閉了嘴——公子哥們自然知道,在彼此心裡他們那份情誼值個幾斤幾兩。
于是反應過來的人們朝司道節道:“司大哥,你實力最強,能否看出雲弟身上的傷是誰造成的?”
司道節裝作苦惱地沉思了片刻。
衆人催促道:“大哥不必顧及情分,隻消告訴我們是不是重甯遠幹的!”
“就是,若真是那小子,我絕對饒不了他!”
“……”
一時大家都義憤填膺,于是司道節在此時開了口,嚴肅地道:“各位,實不相瞞,我一開始便看出來了,隻是難以相信……”
他痛心地閉了閉眼,吐出了下半句話:“……雲弟身上的劍傷正是重小弟的佩劍造成的。”
“果然是他!”
衆人情緒很是激動——連續漫無目的的尋找已快将他們逼至絕境:“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一定是躲起來不敢見我們了,我們去把他揪出來!”
“一定不能輕饒他!”
他們這時倒講起殺人償命的理來了——不過是焦急的情緒無處宣洩,将那倒楣的重公子做了出氣筒。
氣憤的衆人重新打起了精神,散向四處開始尋找重甯遠的下落。
竹玉二人和司道節主仆走在最後。
司道節經過兩人身邊,稱贊道:“還知道嫁禍給重甯遠——做得不錯。”
他話頭一轉:“所以重甯遠人在何處?死了麼?”
竹栖硯卻疑惑道:“公子不知道他的下落麼?”
司道節皺眉:“你說什麼?!”
“我等以為是司公子挑撥了重甯遠與他的同伴,讓他們自相殘殺。我二人不過做了些善後處理——我們到時雲公子已死,重甯遠卻不見蹤影,還以為是司公子的安排,故而先讓衆人發現了雲公子的屍體。”
司道節越聽越皺緊了眉頭,心道真是重甯遠下的手?
那他人呢?
又轉念一想,若是這兩人殺了重甯遠,沒道理不告訴他,否則以重甯遠對他二人的敵視,必定會被列為首要的懷疑目标,他們難道不怕我為了安撫衆公子而殺了他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