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這人此生最有文化的時刻了。
“久仰大名,今日得償所願,連這小地方都蓬荜生輝起來了。”歐啟東笑着繞到茶幾,輕輕推開将木盒裡放着的水果刀握在手裡把玩,“隻是歐某不知道今天刮的是什麼風,竟然把你給吹來了。”
——“三姨。”
傅斯敏時隔一年再次從那邊的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尊稱,心裡沒有任何的感受,保持着看垃圾的眼神。
隻是一味反唇相譏:“你的主子被sooyea追殺了一年,你怎麼還有心情在JDWM上大張旗鼓地直播帶貨?”
“這人活着總是得賺錢的吧,不賺錢我現在的好生活豈不是繼續不下去了。”
歐啟東就像胖子2.0,就算質感再好的西裝穿在身上也像個充氣的氣球,下一秒就要爆掉。臉上的贅肉随着他笑的幅度在抖動,面相猥瑣又兇狠。
傅斯敏沉默不語,隻盯着他倒酒的動作。
經年的威士忌在與酒杯、冰塊的碰撞下迸發出氣泡,刺啦刺啦在整間屋子裡回蕩。歐啟東擡手欲要将倒好的威士忌遞給傅斯敏,但傅斯敏沒動,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啬地分給這人。
歐啟東倒也不惱,自顧自地開口和她寒暄了起來:“我記得這并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早在三年之前,我和你遠遠地打過一次照面,估計你貴人多忘事也不記得這茬了。那會秦駭還在,和當時fog的最大買家朱開了次酒會,順便商讨接下來到南榆山區秦蔚留下來的廠房的歸屬問題。sooyea和加陵收到了邀請,但兩人都有要務在身都沒有前往,于是就委派了你過去,當時一見就覺得三姨你器宇不凡。”
他說罷,複又長歎一口氣,感歎:“可是這世事弄人,竟然三姨你以條子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還是自願被其他條子指派過來想砸我的生意的。”
聽到這,傅斯敏才終于舍得開口,她問:“李豔都告訴你了?”
傅斯敏早就因為把老闆KO的彪悍戰績聞名整個暗網了,又這個原因,她實則是警方安插在加陵身邊九年多的卧底身份公之于衆,加陵“親兒子”玄烨和他幾個昔日故友聯合發出的通緝令的賞金日益上漲,幾乎所有遊走在黑色地帶的人都想找到她。
歐啟東能在所有保密措施都做到極緻的情況下,知道傅斯敏這次是來執行卧底任務的理由隻有——李豔她反水了。
“三姨不愧是個聰明人,歐某不說都能猜到了。是,那女人竟然能在我定她為女巫的罪名後不立刻處刑自己,還敢回來練功,這就說明了她肯定被你們條子給策反了。不過很可惜,她比起條子更願意相信我,畢竟她在我這承歡過,不念我是教主,也會本能地記得我和她之間的鴛鴦債。”
胖子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見老闆走近就掙紮着想讓他給自己解綁,谄媚道:“老闆,既然這女人是條子派來的,那不如我們直接殺了她滅口,以絕後患!您先給我解開,小的才能更好的協助您動手啊。”
歐啟東一哂,将手裡的刀舉到半空細細端詳:“三姨,你還真以為自己掌握了所有啊,隻要來過這間房子的女人就沒有什麼都不發生就能走掉的。”
“那……那老闆咱們就先把這臭娘們狠弄一頓,反正剛才的錢都轉到了您手裡,不虧。”
陰森森的刀光映在歐啟東猥瑣的臉上,眼神中閃爍着狠厲。
然而,傅斯敏的神情比他還要兇狠、冷漠。
“剛才賺了多少錢?”
胖子看樣子是很努力地想從凳子上掙脫出來,扭着身體給歐啟東打手勢,最終放棄了,選擇口述:“整整230币啊,頂老闆你奮鬥這麼多年的一半營業額哩!”
歐啟東拍拍胖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點錢買她的命還不夠啊。”
“噢,那咱們就聯系那位……”
“但買你的命,又太不值了。”
胖子瞳孔驟縮,恐懼着聽完一生中獲取的最後一句話。
歐啟東手起刀落,隻聽噗呲一聲,猩紅的動脈血從他脖頸中噴射而出,淋漓着渲染了腳底的地毯,一團團,一片片。
屍體雙目膨出,頭朝一邊歪斜,了無生機。
傅斯敏不動聲色地松開了摁着微型紐扣聯絡器的手,抱臂淡淡地盯着着一切。
“現在,你得跟我去見塞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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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微型紐扣聯絡器自從隔壁南榆技術隊發明出來,在專利費拿到手軟的同時還風靡了整個西南地區的各大市局、分局。在特殊外勤行動中(尤其是緝毒),能夠代替體積較大的且不好隐藏的對講機,使便衣或卧底警察更好地完成任務。
不過光靠改良體積隻能構成實用新型專利,遠遠達不到發明專利。聰明的南榆技術隊想到了,于是這小鼻嘎最大的特定應運而生。
——雙擊開始或結束通話,長按關閉降噪收取佩戴者所處地的所有環境音。
剛剛傅斯敏在發送求救信号。
飯店包廂内回蕩着歐啟東低沉的聲音,聽得所有人的心髒都被提起,急需來此酣暢淋漓的自由落體運動。
電流聲穿插于一字一句。
“現在,你得跟我去見塞金了。”
嘟——
通話就此結束,關于傅斯敏在醉春水内的一切音訊被斷了個幹淨。
張詠儀咽了口唾沫:“那個……塞金是誰?”
應戈并沒有回答,她那張堪稱神顔的臉此刻冷如寒冰,眉頭緊鎖,後槽牙也不自覺緊咬。
這是狐疑與焦慮的神态。
已知傅斯敏是多年前警方安插在中緬邊境的卧底,就算是身份暴露、任務失敗才得以回國,這些年她能夠掌握到關于新型毒.品和暗網不法交易的各類情報應該比外人想象得還要多。
這樣一個警方卧底對于國際或緬甸犯罪集團而言,絕對是個巨大的危險因素。
想要傅斯敏命的人不說能不能從江畔排到了法國,也一定不在少數。
這點從剛才犯罪嫌疑人的暗網直播拍賣便能初見端倪,而不惜為得到傅斯敏來動用千金,根本原因是她還有利用價值。犯罪嫌疑人大可直接像殺了自己手底下小馬仔那樣殺了傅斯敏,拿着屍體去領賞,用不着大費周章地綁了她去見boss。
帶着一個會說話,要吃要喝,甚至會反抗的大活人躲避警方的追捕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同樣,這也印證了傅斯敏擁有利用價值。
那這足足幾千萬的利用價值會是什麼呢?
傅斯敏為警方做事這麼多年,會有犯罪集團的情報,還會有警方的所有的指示與命令,知彼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嘴裡一定會有毒枭想要的東西。
雙面卧底亦是這樣來的,因此省廳才會對她保持百分之二百的提防與關注。
像是冥冥之中什麼東西被點亮了,應戈心中登時警鈴大作,猛地從座位起身,撞得緊湊在她耳邊的張主任捂着鼻子重重趴在機械小老婆上。
“姓應的,你他爸中邪了是吧!剛才老娘怎麼叫你……”
應戈急切道:“詠儀你先别流鼻血了,趕緊叫他們突入,不能再等了!”
“為什麼?”
張詠儀被她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給弄懵了,盯着她也根本找不到機會也忘了要狠狠得訛她一頓。
隻見應戈别開自己的配槍,頭也不回地匆匆走向包廂門:“邪.教還隻是一個行事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進行毒.品交易與人口販賣,李豔被判定為女巫卻依然能夠恍若沒事發生般進入醉春水,依然能拿着她自己的手機和我們聯絡,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張詠儀抹幹淨血追上去:“爸的,她反水了?!”
“這不是最重要的,傅斯敏暴露了卻沒有遭受殺害,她窺見了他們組織的邪.教外皮下的真相和線上教育流程,按理來說應該會利落地做掉這個危險,因為死人的嘴是最聽話的,但他們卻沒有。”
應戈話音一頓,再次開口時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們想刑訊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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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你是想當着你主子的面給我展示你怎麼狗叫?”傅斯敏哭笑不得,“我好像還沒閑到這種程度吧。”
歐啟東聳聳肩,活動了下關節,對她的話似乎毫無感覺,反而笑着說:“三姨,你還是把這說話的力氣留到塞金那再施展吧!”
雪白的刀光一閃,他動了!
水果刀的刀鋒貼着傅斯敏的側臉略過,她側身極限躲開,反手咔吧一下擰住歐啟東的右手腕,下.身也沒閑着擡腳就踹保持人體站立的膝關節。
不過這人噸位大,抗打,在傅斯敏那手勁下手腕竟沒有脫臼,踉跄幾步也勉強站住。
小打小鬧完了,好戲該開場了。